第508章 硝很犹豫(1 / 2)
沈归站在门槛上,脚先迈出,心却还停在殿里。
风从山路那头吹来,带着硝烟味道。他回头看了一眼,
殿门已经合上,只留一线缝隙。那一线光里,断手佛像静静坐着,老和尚还在擦灰,动作很慢,像是一点也不急着活,也不急着死。
“去吧。”
那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带着一点沙哑,一点笑意,又像是看穿了他所有的犹豫。
沈归握紧了手里的刀。
刀很旧,铁柄被磨得发亮,刀鞘却裂了几道缝,是从军前父亲留下的。那时父亲说:“刀在,人在。”后来父亲死在北境,刀却回到了他手里。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在军营里挨骂,在战场上拼命,死了就往乱葬坑里一丢,连块碑都没有。
直到那场大败。
他们被敌军截断后路,主帅战死,残兵四散。他中了一箭,从山坡上滚下来,醒来时就在这座破庙里,躺在佛像前的草堆上,血把佛像的底座都染红了。
老和尚只是看了他一眼,说:“命挺硬。”
然后就继续擦灰。
那之后的三天,外面是厮杀声、马蹄声、哭喊和惨叫,破庙里却安静得只剩下滴水声。
沈归躺在草堆上,伤口疼得睡不着,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战场:战友被长矛挑起来,军旗被踩进泥里,自己握着刀,却不知道在为谁而战。
“师父,”他问,“这仗,打得值吗?”
老和尚头也不抬:“你说呢?”
“我不知道。”沈归哑声,“我只知道,将军说,我们是为了天下太平。可我看到的,只有人在死。”
老和尚笑了笑:“那你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活着。”沈归几乎是脱口而出,“活着回家,活着……不再挨饿。”
“那你活成了吗?”
这一问,他愣住了。
他想起自己这些年:为了军粮去抢过村里的鸡,为了活命在死人堆里翻过靴子,为了不被骂在将军面前低头哈腰。
他确实活着。
可他总觉得,自己像是一直活在别人的手里——将军的军令、长官的鞭子、父亲的遗言、家国的大义。
他很少问过自己:
“那你呢?你想怎么活?”
“你叫什么?”老和尚忽然问。
“沈归。”
“归?”老和尚停下手里的布,抬头看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家乡在南边,一个小山村。”
“那你回去过吗?”
沈归沉默了。
他当然想过。梦里回去过很多次,母亲站在村口,喊他的名字,炊烟从屋顶升起,田埂上开满野花。
可每次醒来,他只看见军营的帐篷,和灰蒙蒙的天。
“回不去了。”他低声说,“家乡被淹过一次,后来听说又闹了瘟疫……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
“那你现在,往哪儿归?”老和尚问。
沈归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