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好奇心害死猫（1 / 2）
风起于祁山之巅，卷动残叶如蝶舞。那十岁少年紧紧攥着未开锋的铁剑，指节发白，脚步却跟得坚定。周迟牵着他走出废墟时，朝阳正破云而出，金光洒落断壁残垣，仿佛为这片埋葬过无数冤魂的土地镀上了一层新生的希望。
“你叫什么名字？”周迟边走边问。
“林……林照。”少年声音微颤，带着山野孩童特有的怯意与倔强，“娘说，取‘光照人间’之意。”
周迟脚步一顿，眸光微闪。
林??又是这个字。
他低头看向少年，眉眼尚稚，但眼神清澈如泉，没有一丝杂质。那一瞬，他仿佛看见了三十年前的自己：躲在梁上，满身血污，眼中只有恨与恐惧。而眼前的林照，虽出身贫寒，却仍有父母唤其乳名、为其祈愿光明未来。
“好名字。”周迟轻声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门下首徒。但我不会教你如何杀人，只教你为何不能滥杀；不传你速成神通，只授你辨是非之心。”
林照仰头望着他，似懂非懂，却用力点头：“弟子明白！我要像师父一样，做一把斩破黑暗的剑！”
周迟笑了笑，没否认，也没应承。
他知道，真正的剑修，不是喊几句豪言壮语就能成就的。那需要岁月磨砺，需要一次次在生死边缘叩问本心，更需要在无人注视处依然选择正道。
他们一路向北，途经七镇八村。每至一处，皆有百姓认出周迟身影，纷纷跪地叩拜，称其“破晓真人”、“救世剑尊”。有人献茶，有人奉粮，更有老妪颤巍巍捧出家中唯一一只母鸡，说是“给仙长补身子”。
周迟一一婉拒，只取清水漱口，留下几枚铜钱压在石碗之下。
“不必拜我。”他对围观人群说道，“你们该拜的，是那些敢说出真相的村老，是那些宁死不交童男童女的猎户，是那些在宝祠宗威逼下仍藏匿弱小的凡人。他们才是真正的守道者。”
人群中一片静默，继而低声啜泣响起。
一个满脸风霜的老汉拄拐上前，声音沙哑：“我们……我们也想挺直腰杆做人啊。可从前没人撑腰，谁说话，全家就得死。现在不一样了，听说连玉京山都改了规矩，说以后凡举报邪修者，可入宗门试炼……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周迟点头，“我已经联合三十六派签署《明律盟约》，凡揭发残害百姓、私炼邪法之修士，一经查实，重奖并保举其子弟入正统修行之门。此律不限身份，不论出身，唯以事实为凭。”
老汉热泪纵横，转身对乡亲们吼道：“听见没？！以后咱们不怕了！有天理，也有剑替我们说话！”
欢呼声起，孩童奔跑传讯，整个村落沸腾如春雷炸响。
林照看得目眩神迷，小声问：“师父，这就是您想要的吗？”
“不只是我想要的。”周迟望着远方，“而是这个世界，本该有的样子。”
……
半月后，重云山恢复往日宁静。
晨钟暮鼓，弟子练剑如潮。不同的是，如今演武场上多了一块新立石碑，上书九个大字??**剑心九问，守正不欺**。
每日清晨，所有欲执剑者必先绕碑三圈，默念九问，而后方可领取佩剑。若有答不上来者，不得参与实战演练，只能回学堂重修心性课程。
谢昭节笑言：“以前是‘能打就是硬道理’，现在倒好，打得再猛，若说不出‘为何而战’，照样被罚扫茅房。”
御雪已正式晋升内门执事，掌管年轻一代修行考核。她依旧话不多，但每当看到哪个弟子出手狠辣不留余地，总会悄然现身，冷声问道：“你刚才那一剑，过了剑心九问吗？第三问??是否无辜？第七问??死后何颜见先贤？”
被问者往往冷汗涔涔，低头退下。
白溪则闭关研习古籍，试图破解北冥渊中所见的记忆残片。她在其中发现一段惊人记载：所谓“心渊之眼”，并非自然形成，而是上古时期一群自诩“造神者”的大能强行撕裂天地缝隙，企图沟通幽冥获取永生之力所致。失败之后，那股力量沉沦演化，最终成了吞噬人心的魔源。
“也就是说……”她出关后对周迟说，“我们今天面对的一切邪祟，根源竟来自那些妄图超越天道的存在？他们不仅毁了自己，还留下了祸根，让后人代代承受代价？”
周迟沉默良久，道：“所以更要立规。不让任何人再打着‘追求更强’的旗号，践踏众生性命。”
就在此时，山门外传来急报??
南境传来异象：一座废弃多年的古墓突然自行开启，墓中并无尸骨，唯有一面破碎铜镜静静悬浮于空，镜面映出的不是人脸，而是千军万马奔腾、城池倾覆、血流成河的末日景象。当地宗门派人查看，三人靠近即疯癫，口中不断重复一句古语：“**天门将启，九子归位**。”
更诡异的是，那铜镜碎片竟开始缓慢移动，似在寻找什么。
“又来了。”林柏皱眉，“这已经是本月第三起类似事件。”
“不。”周迟凝视地图上的标记点，指尖划过几处位置，忽然瞳孔一缩，“这不是偶然。你看这三个地点??南岭、西荒、东湖??连起来是一道古老的封印阵纹，正是围绕北冥渊外围的‘九阙锁龙局’中的三阙。”
“你是说……”白溪心头一震，“有人正在悄悄解开上古封印？”
“不是有人。”周迟语气冰冷，“是‘它’在主动复苏。心渊之眼虽被毁，但它留下的意志仍在影响现实。那些铜镜，是它散播的‘种子’，只要有人心生贪念、恐惧或绝望，就会被唤醒，进而吸引更多的负面情绪滋养它。”
“那怎么办？”御雪问。
“既然它想重建门户，”周迟缓缓抽出悬草，“那我们就把它的每一道‘门’，都提前烧干净。”
他当即下令：由白溪牵头，绘制“九阙封印图谱”，联合各地可信势力，在每一处可能出现异象之地设立“净心坛”，以清音诵经、正气符?镇压邪念滋生；林柏负责调配药材，炼制“定魂香”，分发给靠近危险区域的村庄；谢昭节带领精锐弟子巡逻边境，一旦发现异常，立即封锁现场。
而他自己，则带着林照踏上巡行之路。
师徒二人行走于东洲大地，足迹遍及最偏远的山村、最荒凉的戈壁、最阴森的古林。每到一处，周迟不做讲道，也不显神通，只是坐在村头老树下，听老人讲故事，陪孩子放纸鸢，帮农夫修篱笆。
但他总会在离开前，做一件事??
在村子中心竖起一面空白铜镜，镜背刻一行小字：“**照见自我，方能破妄**。”
他对村民们说：“若你们心中无愧，便不会怕照镜子。若有人夜里噩梦连连，觉得屋里有影子晃动，就来这面镜前站一站。它不照皮相，只照本心。”
起初无人敢试。
直到某个雨夜，一名曾贩卖孩童换取灵石的猎户醉酒归来，远远望见镜中自己竟长出獠牙利爪，惊骇跪地，痛哭流涕，当众坦白罪行，并自愿前往重云山接受审判。
自此，越来越多的人敢于面对内心阴影。
有些人在镜前崩溃，有些人释然落泪，也有些人恍然醒悟，从此改过自新。
林照看得震撼不已，终于忍不住问：“师父，这镜子……真的能通人心？”
周迟摇头：“不能。真正通人心的，是你愿意停下来倾听，给他们一个说出真相的机会。那镜子，不过是个引子。就像剑，本身无情，但握剑之人若有慈悲，它就能成为唤醒良知的钟。”
少年怔住，久久不语。
数月过去，九阙之地陆续安定，铜镜不再移动，异象渐消。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风波已平时，一封密信悄然送达重云山??
信是古墨亲笔，字迹潦草，透着罕见的焦急：
gt;“速归！林家村昨夜遭劫，全村三百口尽数昏迷，唯独婴儿啼哭不止。屋内无打斗痕迹，财物未失，唯每户床头留下一枚黑色棋子，上书一字：**等**。
gt;更令人惊惧者，所有村民梦境相连，皆见同一场景：九座高塔拔地而起，塔顶悬挂九颗人头，其中一颗……是你。”
周迟看完信，面色沉静如水，唯有手中信纸边缘微微卷曲，显露出内心的波澜。
“终于来了。”他低声喃喃。
“谁？”林照紧张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