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尘埃落定,三分之始(2 / 2)
张飞挠头:“形有了,气未定。”诸葛亮笑:“所以此章名曰‘尘埃落定’——落的是‘走’的尘,不是‘战’的尘;起的是‘三分之始’,不是‘三分之终’。”
鲁肃在一侧静听,长揖:“诸葛先生一扇,折三军。”诸葛亮摆手:“折的不是军,是‘路’。”
“既然三分之形已见,”刘备转向众将,“明日起:云长镇北门,刀为桥,不许轻出;翼德操练义勇,修堤筑岸,‘吼’不许多,‘忍’要先;子龙领舟师二十,夜巡三渡,见抢掠者,执而不杀,押去打水百桶;简雍、糜竺筹粟布市;刘琦与里正开城坊,择空屋,先安老与小。”他说完,停了一停,“我亲至‘义冢’再行一礼。”
“主公。”赵云忽道,“末将请自带‘护民十四条’一抄,若来者求法,末将愿亲教。”他眼中那条冷白线这时已经化成透明,“有刀时,用刀;有字时,用字。”
刘备点头:“好。”
鲁肃掩面微笑:“他日江东设牌,也要写‘路即法,法即人’。”诸葛亮看他:“可添一条:‘舟即桥,桥即人。’”鲁肃大笑:“谨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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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岸,襄阳城中军大帐。
吕布卸甲未去,披一领薄黑袍,站在帐外看风。他缓缓抚戟,指腹掠过那缕红丝。张辽来报江陵内外情形,最后道:“鲁肃入城,言与刘备会于夏口。”吕布不惊,只问:“江上风如何?”
“东南风。”张辽答。
吕布点头:“江上东南风起,南岸舟多,我若逆风,不占便。——陈宫。”
陈宫入,“在。”
“发檄:襄阳三日不扰,待江东舟师出夏口,再定舟陆之策。”吕布淡淡,“我欲以‘势’逼之,不以‘血’取之。夏口既合,江面初战,必成定局之序曲。并州不必抢第一个名,只要立不败之地。从今往后,‘吼’可少用,‘心’可多下。——记住:三分之始,不在刀上,在人上。”
贾诩在侧,折扇一合,笑意似无似有:“将军今日一言,胜十策。”
吕布摆手:“少夸。”他看向远处江陵的灯,“赤兔,你听——风里没有哭声了。”赤兔鼻翼一鼓,喷出一缕白雾。吕布把戟平在臂上,戟刃在夜里冷冷一闪,又归于暗。
——
更深,江陵城静。
义冢里木鱼不再敲,风一过,枫叶簌簌。刘备独自而来,站在“木桥林”间。门板静立,木纹在月下像一条条细水。他缓缓俯身,额头轻轻触在一块门板边,低声:“有你们在,路才站得稳。”
脚步声轻轻,有人至侧。“主公。”是刘琦,“江陵诸坊安置已定。城东‘义市’初开,市规立,未闻哄抬。”
“好。”刘备起身,与他并肩站一会儿。两人看向江:江水在夜里黑得像一块被磨平的铁,远处渔火一点一点,星星似地。刘备忽道:“琦儿,你可愿护此城?”
刘琦正色:“是我分内。”
“不是‘分内’。”刘备望着前方,“是‘分心’——心里有此城,这城才是你的。”刘琦沉默,随后一揖:“谨记。”
离开义冢时,刘备回望一眼,月光刚好覆在门板的“归土”二字上,像有人替它拂了一遍灰。
——
子夜,议所内,诸葛亮独坐,案上摊着三幅简图。第一幅,北岸襄樊,狼骑为齿,利;第二幅,东面柴桑,舟为骨,活;第三幅,江陵、公安,路为衣,稳。他把三幅图叠在一起,羽扇轻轻一压,嘴里无声念了一句:“利、活、稳。”
他起身走到门廊下,夜风略凉。他伸手,把“安民牌”尾端那一笔轻轻扶直。忽听背后脚步轻微,是赵云。赵云把“护民十四条”的抄本递来,字极工整,末尾空了半行:“先生,这半行请添。”
诸葛亮笑:“添什么?”
“添‘不负’二字。”赵云答。
诸葛亮提笔,极慢地写下两个字:“不负。”字落之际,窗外风停了一瞬。
“子龙。”诸葛亮忽问,“你可曾后悔?”赵云一愣:“悔什么?”
“悔把枪当针,把路当衣。”诸葛亮道。
赵云看向枪,轻轻一笑:“枪若不缝人心,迟早会缝自己。”
“好。”诸葛亮合扇,“明日你与子敬先行夏口,替刘将军致意周公瑾。”赵云抱拳:“得令。”
——
更余,江东使者所宿的静室里,鲁肃借灯抄牌。他写得很慢,像怕惊醒什么。他抄完“路即法,法即人”,又把“舟即桥,桥即人”添在边角,小小写着:“江东子敬奉。愿与江陵共守。”
写完,他吹熄灯,推窗。城外江风徐来,他看见远处襄阳的旗不动,江陵的灯不灭。鲁肃在心里笑了一下:尘埃落定,不是停笔,是翻页。翻过这一页,便是“夏口会盟”,便是“赤壁风雷”。
——
东方将白,江陵城上守更人换班,执戟敲了三声。刘备立在城楼,背对着渐明的天,手按竹杖。诸葛亮自后而至,羽扇并不摇。他们并肩看江,江面像一条棋盘上未落子的线,西来东去,各有其势。
“诸葛。”刘备低声,“三分,真要开始了。”
“开始了。”诸葛亮回,“但不是‘三国之分疆’,是‘三道之分功’。北道以‘势’为先,东道以‘舟’为先,南道以‘人’为先。各尽其用,方可相持而不崩。”
刘备笑:“好。那便各尽其用。”
“先尽自己。”诸葛亮看他,“主公先尽‘不负’二字。”
刘备点头:“不负。”他把杖头那一缕白布又抹直了一下,阳光从云背上压下来,落在白上,白更白了一分。他忽道:“今日给江陵立一碑,不刻‘某年某月某日入城’,只刻两个字——‘可活’。”
“可活。”诸葛亮亦笑,“碑立在城外,不立在城里。”
“为何?”
“让后来者先看见。”
刘备轻轻吐出一口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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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江面亮了一线。枫林里,木桥林安静;义市中,人声不高;粥棚烟细,哭棚帘低;城头旗斜,江风不急。北岸,襄阳并州旗不动,像一只收爪的狼在远处眯眼看风;东面,柴桑舟影集,似有歌声低低从水上来。
江陵这一日,没有大战,只有安顿;没有号角,只有脚步。尘埃落定,不是刀入鞘的声音,而是木板立稳的声音,是门轴复位的声音,是粥锅“咕咚”一声滚开的声音,是婴儿在怀里呼出的一小口气。
而在这些声音里,有一声更小的:羽扇轻点案,“三分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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