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东风已至,杀机凛然(2 / 2)
“诺。”鲁肃,“都督,今夜扰其几更?”
“二更与四更。”周瑜答,“二更扰耳,四更断眠。记住,不许杀。”
“‘火为影’。”诸葛亮轻声,“杀机在影里,名为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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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岸。张辽扶风台柱,牛皮幔在背后起伏。第一排火匠以湿布拍湿火袋,第二排号手换第三只号,仍觉哑。双短鼓更拍,拍与“声墙”纠缠,始终差半步。贾诩道:“分人守立、分人就寝,轮更而行。不慌,便是胜。”
张辽照遵,仍觉胸腔里那头野兽撞得厉害。他忽忆起昔年寒塞夜,看狼临垒,众卒心惊,他把刀插地,倚刀而坐,狼终退。他对风轻声:“来吧。”像对旧敌,“看谁先先乱。”
二更,“声墙”如期绕至,不急不缓,专为叫你睡不着。四更再至,牛皮幔更湿,桅根沙袋更沉。铁链“呲呲”声密如虫吟,连舫在“重”与“缠”之间微微倾斜一线。张辽忍得唇破,仍不下“急令”。贾诩在旁,眼里光比风还冷:“将军,今夜他们不杀而杀,杀在心里。”
“我懂。”张辽吐血丝在齿间,“他们要我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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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风竹更直,风铃自东南至正南依次微响。诸葛亮一夜未坐,素裳尽雾露。他拂“风玑”心位,白砂仍静。他把扇放案上,薄声:“东南再稳一刻。”周瑜在江上府回望,目色冷定,指腹按“断弦结”,像对谁轻轻说:“该了。”
“诸营听令——”鲁肃扬声,“散意并形!走舸下游假渡,蒙冲上游真缠,楼船稳宫,中军征断,羽依然为影。‘旗五转’预置侧翼,必要即退。”
“诺——!”
走舸如梭影忽隐忽现,假渡的“影”恰落在连舫最惧之处;蒙冲之“缠”自上游顺风压下,压得牛皮幔又起暗潮。弩台箭仍只挑旗与鼓,像在对敌说:**我不杀你,我只让你难受。**湿火袋再抛一轮,仍半湿半干,缠帆不燃;“缠索”沿链节与缆环悄悄分走,像黑蛇把铁珠彼此牵得更紧。
张辽目光如铁:“不追,不散,不急!”话虽如是,心头起了一丝冷汗:风,不肯弱;连,不可拆;火,不肯灭;鼓,不肯正。四个“不”,像四根钉,自水里穿到脚心。
贾诩仍是那句:“再忍一刻。若南阵有‘白旗’,未必真降;若无白旗,亦不先疑。此时最怕我们先动。”
张辽笑,笑意薄薄:“文和心法,尽是战法。”贾诩也笑:“心法即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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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前,江东诸舟顺风斜退,退入江上府影下。周瑜把剑收鞘,目光抬向七星坛。诸葛亮朝他一点首,笑意不露喜,唯有交代。鲁肃扛令旗至不降石旁,以旗尖在石侧轻轻一顿,像在石上落一记句号。
孙权自营门至,青甲沉稳。他按掌“天下不跪”,掌心又沾一寸白砂。转身望江,淡淡:“戏,唱到正处。”
黄盖扶栏而至,背上药渍透出新红。他拱手:“主上,都督,先生——老黄去缠了两回,不忍二字,未辱。”周瑜举拳一揖:“公覆之‘老’,江东之‘义’。”诸葛亮再展素绢,日光照出上头那朵血印,轻声:“此印,不是戏,是凭。”
江风仍在,浅浅、稳稳。北岸铁链“呲呲”声仍在,细细、连连。张辽站风台下,忽觉累——不是身,是心。他对贾诩道:“今日不杀而杀。明日,若有‘不风’?”
贾诩望风:“有无在天,‘不散、不乱、不急’在人。人胜于天,先胜于心。”
张辽点头,抬目望江上府,心里暗暗致意:**好戏。**他一拽披风,下令——连舫撤半,链心让一线,桅与幔斩去再修,工水轮息半时:人也要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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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七星坛上,诸葛亮收风竹与风铃树,末了以袖抹“风玑”心点。白砂仍静。他遥礼不降石:“风借三分,人尽七分。”
周瑜立甲板最前,望北岸仍“呲呲”作响的链。他按“断弦结”,吐一口极轻的气:“连环之‘稳’,终于见其‘殇’。”
鲁肃笑道:“殇,不是亡。殇在心里,亡才在船上。我们把他们的‘殇’种下,等明日收‘亡’。”
诸葛亮合扇,点头:“不杀而杀,杀其‘敢’,杀其‘稳’,杀其‘连’。——明日,可请‘老’为‘名’,以‘名’为刃。”
黄盖会意,远远抱拳,笑里带粗,却稳如山:“老黄在,‘不忍’在。”
孙权又一次按掌不降石,朱印沉沉。他转身,眼里只两字: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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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再深一寸,角灯只剩一盏,像替人守夜的心。周瑜指尖在琴柱上“叩”一声,清而短。诸葛亮以扇回应“叩”一声,轻而稳。鲁肃把令旗背在背上,像把大江也背在肩头。
“孔明。”周瑜忽道。
“都督。”
“东风已至,杀机凛然。我这一叹,不叹难,叹值。”
诸葛亮微笑:“值。——都督之叹,值千船之铁。”
江风再起,铜铃轻响,七星坛白砂的“风玑”被风抚了一抚,纹路更清。江上府微微一震,像一只看不见的手从水底把它托高一寸。远岸连舫铁链“呲呲”之声更密,像一条太长的蛇在自己编的网里越缠越紧。
杀机,不张狂,不显赫;它就站在风里、站在名字里、站在每一个不动声色的“稳”字里。
次日的戏,将在这一字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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