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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8章 卑劣的期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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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四人......

那时,我们四个,加上后来加入的赵云……虽势单力薄,前路漫漫,但心是热的,血是烫的,相信着只要在一起,便能搅动这腐朽的三界,为凡人,为这天地,争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如今呢?

赵云早逝于天界的虚空战场。

齐天牺牲于杨戬的算计与自身的决绝。

苏雅……不久前从我怀里,用最惨烈的方式离去。

只剩下我。

还有……躺在北偏殿里,重伤昏迷,对这一切尚不知情的黑疫使。

他是幸福的。

在他重伤昏迷之前,齐天虽已前往天庭寻杨戬报仇,生死未卜,但至少,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苏雅,也还在酆都,与他一同并肩作战。他昏迷在他所熟悉的、尚有战友在侧的战斗中,不必亲眼目睹随后接踵而来的、更加残酷的别离。

他更是不幸的。

因为他终将醒来。

当他睁开眼,看到的将不再是那个能与他互相嘲讽、冷静分析战局的猴子,不再是那个能与他一同站在我身边,以枯寂净流涤荡危机的女子。

他要面对的,是两个挚友皆已形神俱灭,连一丝念想都无法留下的、冰冷而彻底的虚无。

我……要怎么开口?

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将这份足以撕裂魂魄的残忍,平静地、甚至可以说是冷酷地,告知于他?

“大师,猴哥没了,为了救我,也为了他自己的解脱,在水帘洞,化成了我背上的这根脊骨。”

“大师,苏雅也没了,就在三天前,在那洞口我亲眼看着……”

光是想象着这些话语从自己口中说出的场景,一股强烈的恶心和眩晕感就再次袭来,让我不得不停下脚步,扶住旁边冰冷的廊柱,剧烈地喘息了几口。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几乎痉挛。

我宁愿他永远不要醒过来。

或者,醒过来,也暂时失去了这部分记忆。

这个念头如此卑劣,却又如此真实地在我脑海中盘旋。

可是,路,终究有走完的时候。

北偏殿那扇紧闭的、雕刻着简单云纹的殿门,已然就在眼前。两名侍立的侍女见到我,立刻惶恐地跪伏下去,身体微微发抖,不敢出声。

我站在门口,看着那扇门,仿佛在看一个即将宣判的刑场。

里面躺着的是我仅存的老友。

外面站着的是带来噩耗的……我自己。

我在门口沉默了许久。久到那两名侍女跪伏的身躯开始微微颤抖,久到我自己的影子在幽暗的光线下都仿佛凝固成了石雕。

直到一阵更加清晰的爆炸声从远处传来,震得殿门上的铜环都轻轻作响,我才猛地回过神来。

“……平身。”我吐出两个字,声音干涩。

侍女们战战兢兢地起身,垂首侍立一旁。

“打开。”我命令道。

其中一名侍女连忙上前,用力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殿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悠长而沉闷的声响,像是叹息。

殿内光线比外面更加昏暗,只点了两盏长明灯,豆大的火苗跳跃着,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却让更远处的阴影显得更加浓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以及……属于枯寂本源受损后,那种特有的、万物凋零般的衰败气息。

我抬脚,迈过了那道门槛。

脚步声在空旷的偏殿内回响。

身后的殿门,被侍女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也仿佛将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亮关在了外面。

我没有立刻走向最里面,而是站在原地,让自己的眼睛适应这昏暗。也或许,是在做最后一点心理上的拖延。

殿内陈设简单,除了必要的家具,便是各种疗伤、温养本源的阵法器具,散发着微弱的灵力波动。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最内侧,那张被阵法光芒隐隐笼罩的床榻上。

一个人形,静静地躺在那里,盖着厚厚的锦被,却依旧显得异常……萧条。

是的,萧条。

这个词用在曾经那个总是带着几分抽象下作、掌控着代表万物终结的枯寂本源、关键时刻却冷静睿智得可怕的黑疫使身上,是如此的不协调,却又如此的贴切。

他仿佛瘦了很多,脸颊凹陷下去,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连带着他那头为了不让齐天说自己是秃驴,特意留的,总是随意披散的头发,此刻也失去了光泽,如同枯萎的水草般铺散在枕头上。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

又是一阵尖锐的痛楚,刺穿了我的心脏。

我一步步走到床榻前。

每靠近一步,他身上的衰败气息就清晰一分,那是一种本源受损后,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征兆。墨鸦说他重伤,但我没想到,会重到这种地步。为了保护阵法节点,被数头强大虚空造物围攻……他能被夜枭抢回一条命,恐怕已是极限。

不能再拖了。

我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他的眉心。神识如同最精细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入他的体内。

经脉寸断,多处呈现出被虚空能量侵蚀后的、扭曲纠结的状态。丹田气海一片混乱,原本应该如同深潭般幽邃平静的枯寂本源,此刻如同被狂风暴雨蹂躏过的池塘,枯竭而紊乱。最严重的是他的神魂,也受到了剧烈的震荡,布满了细密的裂痕,仿佛一碰就会彻底碎裂。

伤得……果然极重。换做寻常神仙,恐怕早已魂飞魄散。他能吊着一口气,全靠他自身枯寂本源的特性,以及地府不惜代价的救治。

但……还好。

我心中默念。还好,我回来了。还好,我拥有了如今这般,融合了齐天全部本源与完整金箍棒,远超从前天君位格的力量。

虽然这力量,没能救回苏雅。

但至少……或许能救回他。

这个念头,像是一点微弱的火种,在我一片冰封的心湖里,艰难地燃起。

不再有任何犹豫。

我拉过旁边的一个蒲团,直接坐在了床榻边的地上。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开始调动体内那浩瀚如海的力量。

不再是之前给苏雅疗伤时那种带着绝望和慌乱的奔涌,这一次,我的力量更加凝练,更加磅礴,也更加……小心翼翼。

精纯无比、蕴含着金箍棒无坚不摧意志与齐天桀骜战意的天君之力,混合着我自身对天道、对三界本源的感悟,化作一股温暖而磅礴的洪流,通过我按在他眉心的手指,源源不断地注入黑疫使的体内。

这股力量,首先稳住了他即将崩溃的神魂,如同最轻柔的手,抚平那些细密的裂痕,温养着那微弱的神魂之火。

紧接着,力量涌入他千疮百孔的经脉,强行冲刷着残留的虚空能量,并以一种近乎霸道的方式,修复、拓宽那些受损的经络。

最后,力量汇入他枯竭的丹田,开始梳理那混乱的枯寂本源,试图重新点燃那代表着“终结”与“寂灭”的源头。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力和力量的过程。

我几乎是不计代价,不顾消耗。体内的力量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注入他的身体。额头上很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后背的衣衫也被汗水浸透,紧贴着皮肤,传来一阵凉意。

但我没有停下。

时间在这寂静的疗伤过程中,失去了意义。

我只知道,我必须把他救回来。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一日一夜,就在这无声的力量输送中,悄然流逝。

我感到一阵阵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识海甚至因为过度消耗而传来隐隐的刺痛。但我依旧咬着牙,支撑着。

终于……

在我几乎快要力竭,眼前阵阵发黑的时候,我感觉到,黑疫使体内那原本死寂一片的枯寂本源,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就像是一颗早已被认为死亡的种子,在充沛的雨水灌溉下,终于挣扎着,发出了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生机。

紧接着,他放在身侧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然后,是一声弱不可闻的,仿佛从肺腑最深处挤出来的……叹息。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立刻收敛了部分力量的输出,改为更加温和的滋养。

他的眼皮开始颤动,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抖动着,挣扎着,似乎想要睁开,却被沉重的疲惫和伤势束缚着。

我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他的脸。

终于,在那漫长而艰难的挣扎后,他的眼皮,艰难地,掀起了一条缝隙。露出后面那双曾经总是带着几分讥诮和冷静的眸子。

此刻,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片茫然、虚弱,以及深不见底的疲惫。瞳孔涣散,没有焦点。

我立刻起身,因为坐得太久,腿脚一阵发麻,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快步走到旁边的桌子旁,倒了一杯一直温着的、用以滋养魂体的灵茶。

回到床边,我小心翼翼地,一只手托住他的后背,将他微微扶起。他的身体轻得吓人,靠在我手臂上,几乎没有重量。

我将茶杯凑到他干裂的唇边,轻声说:“大师,喝点水。”

他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涣散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嘴唇本能地微微张开。

我一点点地将温热的茶水喂进他嘴里。他吞咽得很慢,很艰难,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咕噜声。

几口茶水下去,他灰白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一点点极其微弱的血色。眼神也清明了一丝,虽然依旧虚弱,但总算有了点焦点,落在了我的脸上。

他认出了我。

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疑惑,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别急,先别说话。”我低声安抚着,继续将温和的力量,如同溪流般缓缓注入他体内,帮助他消化那点茶水,稳固刚刚苏醒的神魂。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他的呼吸明显变得有力了一些,胸膛的起伏也清晰可见。脸上的灰败之气褪去不少,虽然依旧憔悴,但总算不再是那种濒死的状态。

他抬起那只没有被我扶着的手,极其缓慢地,幅度很小地摆了摆。

示意我,可以停下了。

我这才彻底停止了力量的输送,将他轻轻放回枕头上躺好。巨大的消耗和精神的紧绷让我也感到一阵虚脱,拽过旁边一把椅子,重重地坐了下去,剧烈地喘息着。

我们两人,一个躺在床上,虚弱不堪;一个坐在椅中,疲惫欲死。偏殿内,只剩下我们两人粗重不均的呼吸声,以及长明灯灯花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

我看着他,他也在看着我。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茫然和虚弱,逐渐变得清晰,然后,是探究,是疑惑,最终,沉淀为一种……我无比熟悉,却又此刻让我心惊胆战的冷静。

他醒了。

他真的醒了。

我的心,瞬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忐忑和沉重攫住。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我卑劣地期望,他不要问。不要问齐天去哪里了,不要问苏雅为什么不在。就这样,再沉默一会儿,哪怕多一刻钟也好。

让我……再多一点时间,来编织这个残酷的答案。或者,仅仅是……延迟那必然到来的、更深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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