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的巫女06 血染的巫女(2 / 2)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热油浇在冰面上的消融声!被黑色光束扫中的士兵,身体如同烈火中的雪块,瞬间被溶解、腐蚀!坚硬的骨骼在接触到光束的刹那便化为飞灰,血肉更是直接汽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那几名最凶悍的士兵连同他们手中的武器,就在这诡异而恐怖的黑色光束中,彻底湮灭,只在原地留下几缕袅袅升起的、带着焦臭味的黑烟。
尘埃落定。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
鬼拄着御币,微微喘息。原本整洁的巫女服上溅满了星星点点的暗红,秀气的脸颊上也沾着几滴血污,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从地狱爬出的修罗。她环顾四周。
那些躲藏在断壁残垣后窥视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骇。冲突刚起时,有人吓得抱头鼠窜,也有人壮着胆子留下,盘算着等官兵死了,好上去扒下几件还算完整的衣服或鞋子。然而,眼前这超乎想象的杀戮景象——那干净利落的斩首、腰斩,尤其是最后那几道将人直接“抹除”的恐怖黑光——彻底击碎了他们任何捡便宜的念头。
那不是人能做到的!那是妖魔!是煞星!
当鬼冰冷的目光扫视过来时,那些窥视的眼睛瞬间缩了回去,如同受惊的兔子。心理承受能力差的,连滚爬爬地逃向更深的废墟深处,只留下一串仓惶的脚步声。剩下的胆子稍大的,也脸色煞白,瑟瑟发抖地缩在掩体后面,大气不敢出。
鬼的目光落在地上散落的几串铜钱上。那是之前被士兵们从老妇人怀里抢走,又在混乱中掉落的。她沉默地走过去,俯身将它们一一捡起。冰冷的铜钱沾着尘土和暗红的血迹。
她拿着铜钱,朝着之前老妇人被推倒的方向走去,人群瞬间又是一阵骚动。她还没走近,那些缩在掩体后的流民就像见了鬼一样,连滚带爬地向后缩去,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排斥,哪里还找得到那个老妇人的影子?
鬼的脚步停住了。她看着眼前这群形容枯槁、眼神麻木又充满惊惧的人,沉默了片刻。然后,她抬起手,将那几串沾血的铜钱,朝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用力地抛了过去!
铜钱在空中划出几道弧线,叮叮当当地落在焦黑的泥土上。
短暂的死寂。
下一刻,刚才还吓得瑟瑟发抖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贪婪压倒了恐惧!
“钱!是钱!”
“我的!别抢!”
“滚开!是我先看到的!”
几个离得近的、胆子最大的流民如同饿狼扑食般冲了上去,手脚并用地争抢着地上的铜钱。动作慢的晚了一步,立刻红了眼,对着前面抢到钱的人拳打脚踢,试图把东西抢过来。一时间,咒骂声、哭嚎声、厮打声混杂在一起,比刚才的杀戮场面更显得混乱不堪。只是为了那几枚在太平年月或许够买几个炊饼,如今却可能连半碗粥都换不到的铜钱。
鬼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心中的冰冷,不知何时,悄然渗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这些人,他们或许也曾是田埂间劳作的农夫,是市井中吆喝的商贩,是膝下承欢的父母……他们本不该是这样的。这愚蠢的世道,这糟糕的战乱,像一把把钝刀子,把他们一点点剐成了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为了活命,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知是谁,在混乱中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神…神仙…是神仙娘娘显灵了!求神仙娘娘赏口吃的吧!稀粥…草根…什么都行啊!”
“神仙娘娘开恩啊!”
“救救我们吧神仙娘娘!”
“给口吃的吧!”
这称呼如同瘟疫般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抢夺铜钱的厮打暂时停止了,一双双带着卑微祈求、却又深藏着绝望的眼睛齐刷刷地望向鬼。那眼神里混杂着敬畏、恐惧,还有一丝抓住救命稻草的希冀。他们跪在地上,朝着鬼的方向磕头,额头沾满了泥土。
“神仙娘娘……”
鬼的心湖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这陌生的、带着某种寄托的称谓,让她冰冷坚硬的心防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然而,这松动也仅仅是一瞬。面对那一双双充满饥渴的眼睛,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给不了。她不是神仙,她只是一个被仇恨驱使的复仇者。她身上除了这身巫女服和御币,空空如也。一股无力感悄然爬上心头。
就在这时!
一股极其强烈的的危机感如同冰水般当头浇下!鬼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猛地扭身回头!
晚了!
几根削尖的木棍,还有两把豁口卷刃的腰刀,带着破风声,已经劈头盖脸地朝着她的头顶和身子狠狠砸下、砍来!攻击者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还跪在地上磕头、喊着“神仙娘娘”的几个流民!他们眼中哪里还有半分祈求?只剩下赤裸裸的、被贪婪和绝望扭曲的凶光!那光芒深处,甚至隐隐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食欲!
鬼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想要躲避,想要反击,但身体却传来一阵强烈的虚脱感。先前斩杀溃兵,尤其是最后那毫无保留的爆发,已经抽空了她大半的气力。此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偷袭,她的动作终究慢了一拍。脚步像是灌了铅,挥动御币的手臂也显得沉重迟滞。她勉强侧身避开了最致命的头顶一击,但一根带着尖刺的粗木棍还是狠狠砸在了她的左肩胛骨上!
“唔!”剧痛传来,鬼闷哼一声,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骨头传来的呻吟。
“大家一起上!她身上肯定还有好东西!”
“扒了她的皮!这身衣服也能换粮!”
疯狂的低吼在耳边响起,更多的身影从旁边的废墟中扑了出来,眼中闪烁着同样的凶光。鬼看着这些因绝望而彻底扭曲的面孔,心中那点刚刚泛起的悲凉瞬间被冰冷的现实碾得粉碎,只剩下自嘲。
(果然……高估自己了……)
(那个妖怪……说得没错……)
(连这些人都应付不了……谈何复仇?)
筋疲力尽,肩背剧痛,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如同鬣狗般贪婪疯狂的袭击者,鬼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茫然。或许……就这样结束也好?这肮脏的乱世,这无止境的复仇……
她的动作似乎又慢了几分,面对再次劈砍而来的豁口刀,她甚至有些放弃了闪避的念头。那冰冷的刀锋,带着死亡的气息,在她眼中迅速放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唰——!”
一道边缘流淌着深邃紫光的隙间,毫无征兆地在鬼的身前猛然张开!那裂隙深邃无比,仿佛通往另一个次元,瞬间吞噬了砍向鬼的刀锋,也吞噬了鬼踉跄的身影!
鬼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包裹、拉扯。周围流民的嚎叫、嘶喊,破空的风声……所有嘈杂的声音瞬间远去、消失。眼前只剩下那片由无数窥视眼瞳构成的、令人眩晕的奇异背景。
她消失了。只留下那群扑了个空、面面相觑、脸上交织着惊愕、茫然和未能得逞的暴怒的人群,在长安城郊的废墟中呆立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和那些沾血的铜钱,无言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
永远亭偏殿,熏香袅袅,本该是风雅之地,此刻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硝烟。星暝盯着手里那把怎么看怎么别扭的牌,感觉脑仁嗡嗡作响。辉夜笑意盈盈,指尖在玉牌上轻轻滑过,带着几分猫捉老鼠的闲适。八云紫摇着桧扇,眼波流转,仿佛看透一切。帝的兔耳朵一抖一抖,嘴角却噙着一抹狡黠。只有星焰低着脑袋,因为向星暝“通风报信”而被“民主投票”暂时关进结界里。
“三条。”辉夜打出一张牌,声音清亮。
星暝正琢磨着要不要碰,眼角的余光却猛地捕捉到紫那只拢在袖口下的手,似乎极其短暂地、极其隐蔽地动了一下——就像是指尖在布料上轻轻一捻。紧接着,紫面前的牌河边缘,空气似乎极其微弱地扭曲了那么一瞬,快得如同错觉。
“哈!”星暝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一拍大腿,指着紫嚷道,“紫!你作弊!刚才是不是用隙间了?绝对用了!我看到你的小动作了!别想抵赖!”
紫手中的桧扇“啪”地一声合拢,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反而更添了几分无辜:“哎呀呀,小星暝,输急眼了就开始血口喷人可不好哦~”她慢悠悠地将扇骨点在唇边,“姐姐我坐在这里,可是规规矩矩,牌品一流。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用隙间了?嗯?”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星暝梗着脖子,气呼呼地,“就在刚才!牌河边上!空气都抖了一下!不是隙间是什么?肯定是你偷偷换了牌!不然怎么解释我这么背运?”他越说越觉得有理,之前被联手“围剿”的憋屈一股脑涌上来,“不行!你必须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还有牌桌上的损失!我要求重来!或者……或者直接算我赢一把!”
“哦?是吗?”紫的笑意更深了,她环视牌桌,扇尖优雅地指向辉夜和帝,“我和在场的大家,可都不这么认为呢。辉夜殿下,你以为呢?”
辉夜立刻以袖掩面,眉眼弯弯:“星暝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牌技不精,怎能胡乱攀咬他人呢?我们可是正正经经地打牌,贤者大人更是光明磊落。你这样……可有点输不起的味道了哦。”她轻轻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
“就是就是!”帝立刻跟上,努力摆出严肃的样子,但眼底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星暝大人,帝看得清清楚楚,紫大人一直规规矩矩的!您可不能因为自己老是摸不到好牌就赖别人!这样太没风度啦!帝都替您脸红呢!”她故意火上浇油。
“你们……!”星暝看着眼前这沆瀣一气的三人组,感觉自己像被围观的猴子,气得差点跳脚。他指着紫:“三比一?这算哪门子公道!分明是你们串通好了欺负人!紫你仗着人多势众耍赖!”
紫的笑容里带着点小得意:“小星暝,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多势众……有时候就是最大的道理哦。”她微微倾身,语气带着一丝“好心”的劝告,“与其在这里做无谓的挣扎,不如想想怎么做好血本无归的心理准备?毕竟,欠下的东西,还有给永琳当苦力的日子,看起来是跑不掉咯~”
星暝看着辉夜那“和善”的笑容,再想想永琳实验室里那些冒着诡异泡泡的坩埚和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药材罐子,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颓然地坐回垫子上,像只斗败的公鸡,长长地、认命般地叹了口气。
“唉……算了算了,跟你们这帮家伙玩牌,算我倒霉。”他嘟囔着,心里却飞快地盘算起来。幸好他早就学乖了!自从在辉夜这里栽过好些个大跟头后,他就养成了“打欠条”的优良传统。除非辉夜实在缠得紧,或者像今天这样被逼到绝境,他才会忍痛割爱,随便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点“压箱底”的、自己都记不清来历的“小玩意”,意思意思塞过去堵她的嘴。哼哼,姜还是老的辣啊!
想到这里,星暝心里稍微平衡了点,脸上甚至露出一丝自得。他刚想得意一下,目光扫过牌桌——笑意盈盈的辉夜(年龄成谜)、老神在在的八云紫(自称17岁)、还有那只腹黑兔因幡帝(度过的岁月同样深不可测)……
星暝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呃……等等……
好像……
他才是这牌桌上……最年轻的那个?
这“姜”……好像也没多“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