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桃九垭口风带血(1 / 2)
香客的微冲突然哑了。
不是空仓的虚响,是指节死死压停了扳机。半跪的膝盖碾过岩缝里的黑泥,“咕叽”一声,混着草屑的泥浆溅上裤腿,战术背心上那半块麂皮还飘着细烟,焦糊味混着枪油气往风里钻。他猛地拧身,肩膀撞向邓班后腰时带着股狠劲,“撤!我断后!”吼声刚撞在岩壁上,人已像块裹着草叶的石头滚回茅草丛——枯黄的草秆“哗啦”分开,微冲枪管在暮色里划出道冷光,跟着“哒哒、哒哒”的点射就炸响了,像敲在撤退脚步后的鼓点,一下下钉在追兵的必经路上。
邓班的脚步没顿一下。
山风卷着草屑扑在他侧脸,他反手攥住李凯战术背心上那截磨得发亮的帆布提带——那布早被血浸得硬邦邦的,像浸了铅的布条,一提就往下坠,带着李凯的身子往斜后方趔趄。李凯右肩的伤口被扯得火燎似的疼,喉间挤出半声闷哼,冷汗顺着额角往眼角钻,糊住了视线里邓班绷紧的后颈。
“阿江!搭把手!”邓班的吼声撞在岩壁上,碎成好几片往风里飘。他的嗓子早被硝烟呛得发劈,每个字都带着砂砾磨过的糙,左手却始终扣在腰间的卵形手雷上——那手雷的金属壳被体温焐得发暖,引信上那截红绳在动作里甩得更急,像条被惊动的赤练蛇,红得刺目,随着他拽提带的动作在战术腰带上扫来扫去,蹭得帆布“沙沙”响。
李凯的作战靴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脚尖磕在块凸起的石棱上,整个人突然往前栽。邓班猛地沉腰,胳膊像铁钳似的架住他腋下,能清晰摸到李凯湿透的作战服下,肌肉正因为剧痛不住地抽搐。血顺着李凯的袖口往下滴,砸在邓班的手背,烫得像刚从枪管里倒出来的弹壳,很快又被山风舔得发黏。
远处茅草丛里的枪声还在追,香客的点射打得极有章法,“哒哒”两声顿一下,像在数着他们后撤的步数。邓班眼角的余光瞥见李凯耷拉的脑袋,喉结滚了滚,又把提带攥得更紧——那帆布边缘磨出的毛絮早被血粘成了硬疙瘩,硌得他掌心发疼,却比任何东西都让他觉得踏实。
阿江的工兵铲“哐当”砸在青石板上,铲刃撞在石棱上弹起半寸,带起的碎石子“噼啪”溅进旁边的草窠。他顾不上捡,膝盖“咚”地磕在地上时,军裤蹭过湿泥发出“嘶啦”的轻响,整个人像片被风掀动的叶子,斜着扑过去架住李凯的左胳膊。
这胳膊硬得像段生了锈的铁。李凯的手指还死死抠着机枪护木,指节白得发亮,连指甲缝里都嵌着暗红的血痂——那是刚才攥得太狠,血顺着掌心往下淌时嵌进去的。护木的防滑纹早被血糊成了黑红的硬壳,纹路里凝着半干的血痂,像谁在木头里嵌了层碎玛瑙。阿江的手指刚触到李凯的袖口,就觉出那粘腻的沉,帆布和枪身早被血粘成了整块,他稍一用力,“刺啦”一声脆响里裹着皮肉被扯动的闷痛,李凯喉间顿时滚出半声闷哼,气音里裹着血沫,像被踩住的野兽在喉咙里呜咽。
“凯子!松松手!”阿江的声音发紧,指腹摸到李凯手腕上的动脉,那跳动弱得像风中残烛。可李凯的手纹丝不动,指节反而绷得更紧,仿佛护木不是冷硬的金属,是能攥住的最后口气。
暮色已经漫过垭口,山风卷着片焦杨叶擦过机枪枪管,叶尖的焦痕在冷蓝的金属上划出道浅白。李凯的眼皮在打架,视线里的机枪像隔了层雾,可枪管上的血星子却看得真切——三两颗暗红的血珠嵌在膛线里,被风一吹,颤巍巍地晃,倒像他自己没闭紧的眼,亮得发涩。
“枪……”他的气音比山风还轻,舌尖顶在齿间,带出的血沫粘在唇角,“得……带着……”
阿江这才看清,护木的金属棱上,李凯的血正顺着之前的纹路往下爬,只是流速慢了许多,像条快干涸的小溪。那些血珠坠在枪身与袖口粘连的地方,把帆布浸得发亮,扯开时不仅是布帛的脆响,还有层薄薄的血痂被撕起,露出自觉用了力,能摸到对方肌肉在微微抽搐,那是疼,也是不肯松劲的犟。
远处香客的点射还在响,“哒哒”声隔着风传过来,像在催。阿江咬了咬牙,腾出只手去掰李凯的手指,指尖触到那粘腻的硬壳时,才觉出这双手攥得有多狠——连指节的纹路都被血糊成了平的,像块被血浸透的老木头,硬得硌手。
“带着!”邓班的吼声裹着山风撞在岩壁上,回音还没散,他的军靴已经抬了起来。靴底的防滑纹碾过块尖角碎石,“咔嚓”一声把石子踩成了两半,跟着重重踹在机枪侧面——那冷蓝的金属身板“哐当”一声侧翻,枪管撞在青石板上弹起半尺,带起的碎石子“噼啪”溅进旁边的茅草丛。
阿江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扑过去。他的手指先勾住护木时,指尖立刻被那层半干的血痂硌得发疼——血已经在防滑纹里凝成了暗红的硬壳,像谁在木头里嵌了层碎朱砂,边缘还挂着几缕被血粘住的帆布纤维。“拖走!”邓班的第二声命令砸下来时,阿江已经弯腰攥紧了护木,指腹摸到李凯残留在上面的温度,混着金属的凉,烫得他指尖发麻。他猛地发力,机枪在地上拖出“刺啦”的响,血痂被碎石刮擦着剥落,在石板上留下道断断续续的红痕,像条被拽着走的血蛇。
而邓班已经架住了李凯的右肩。那截绷带早被血泡得发胀,原本浅灰的棉布此刻黑红发亮,沉甸甸地坠在肩头,像块吸饱了血的海绵。血还在往外出,顺着绷带的经纬纹路往下淌,先是在布面上画出细密的红丝,汇到边角时突然聚成小股,“嗒”地滴在邓班的作战服上。那深绿的帆布吸得快,转眼就洇出个指甲盖大的圆点,跟着圆点慢慢晕开,边缘泛着黑紫,像朵被揉皱的紫花,还没完全舒展就被新的血珠压得更深。
“走!”邓班沉腰发力,左胳膊死死圈住李凯的腰,能清晰摸到对方作战服下的肋骨——那骨头硌得他小臂生疼,李凯的身体软得像摊泥,全靠他和阿江架着才不至于栽倒。阿江拖着机枪走在左前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军靴踩在陡坡的碎石上“咯吱”作响,每一步都带着打滑的险,他的裤腿早被湿泥浸得发沉,裤脚磨过石头发出“沙沙”的轻响。
李凯的头歪在邓班肩上,呼吸气若游丝,每次吸气都带着喉间的“嗬嗬”声,像破风箱在抽气。他的左胳膊还半扬着,手指无意识地抽搐,指尖偶尔擦过阿江的后背,带起的血痕在军装上画出弯弯曲曲的线。暮色已经漫过坡顶,山风卷着草屑扑在三人脸上,邓班能尝到风里的腥——一半是李凯的血味,一半是垭口那边飘来的硝烟,混在一起,涩得他舌根发苦。
“凯子!挺住!”阿江突然回头吼了一声,拖枪的手猛地一拽,机枪“哐当”撞在块凸起的岩石上,护木的边角磕掉块木屑,混着血痂落在地上。李凯的睫毛颤了颤,眼角滚出滴泪,混着血珠滑进鬓角,在那里积成个小小的红坑。邓班低头时看见,李凯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可气音太轻,被风一卷就散了,只剩他右肩的血还在淌,顺着邓班的胳膊往下爬,在肘弯积成颗饱满的血珠,“啪”地砸在石阶上,碎成八瓣。
三个人的影子被暮色拉得老长,歪歪扭扭地贴在陡坡上。战术靴碾过的碎石“哗啦”往下滚,撞在邓班的呼吸越来越粗,胸口像揣了个风箱,每吸一口气都带着疼,可架着李凯的胳膊却越收越紧——他能感觉到怀里人的体温在慢慢降,那点残存的热,全靠这不断涌出的血在维持。
“快了……就快到了……”他对着李凯的耳朵低语,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抖,“丫头还等着看你带回去的机枪呢……”
李凯的手指突然在邓班的胳膊上抠了一下,很轻,却像根针,扎得邓班猛地咬紧牙关。他抬头看向坡底,阿江拖着机枪的身影已经快到平地,护木上的冷蓝在暮色里闪了一下,像李凯刚才没闭紧的眼。
李凯的头歪在邓班肩上,下颌磕在对方锁骨处,发出“咚”的一声轻响——那力道很轻,却像块浸了水的棉絮,压得邓班的肩膀微微一沉。鼻尖蹭过邓班作战服的帆布时,先撞进一股浓烈的硝烟味里,不是刚开火的呛人白硝,是沉淀过的暗褐,像堆没燃透的鞭炮灰,混着点金属的冷腥。再往里钻,是邓班的汗味,浓得发咸,像晒了整日的盐粒混在热烘烘的水汽里,顺着衣料的纹路往李凯鼻腔里钻。
最底里藏着点淡得发涩的焦糊。那是早上巡逻时,邓班蹲在石头上卷的旱烟,烟丝粗得硌牙,当时李凯还凑过去借火,被烟锅里窜出的火星燎了下睫毛。此刻那味道混在汗味里,竟成了最实在的锚点,让他发飘的意识勉强抓住一丝清明。
血还在往外涌。绷带的边角早被泡得发胀,暗红的血先在棉布边缘凝成细密的珠,聚到一定程度,突然顺着绷带的锁边往下淌,像条被掐住七寸的小蛇,扭扭捏捏地钻过李凯的脖颈。那温热的触感先是痒,跟着是灼,爬过喉结时,李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却没躲开——血珠钻进锁骨窝的浅沟里,积成一小汪,被体温烘得发烫,再漫出来时,已经顺着胸骨往下去了。
他胸前的弹链早被浸得发亮。黄铜弹壳上原本的氧化层被血糊住,露出底下的亮黄,像被打了层蜡。血顺着弹链的缝隙往里渗,把链扣磨得滑腻,李凯能感觉到那粘腻随着邓班的脚步晃悠,弹链扣偶尔蹭过他的肋骨,发出“咔啦”一声轻响,涩得像生锈的门轴在转动。
“想动?”邓班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喘,左胳膊收得更紧了些。李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右手在抽搐——不是故意抬,是肌肉不受控地绷紧,指尖刚颤巍巍地抬起半寸,就像挂了铅块似的猛地坠下,“啪”地拍在邓班的胳膊上。
那一下拍得很轻,却沾了满指的血。指尖触到邓班作战服的粗纹时,能摸到布料里嵌着的细沙——是早上过导流沟时蹭的,此刻混着血,变得又滑又硬。他想蜷起手指擦把脸,右臂的肌肉却突然痉挛,像有条看不见的绳在往死里拽,肩窝的伤口顿时炸开一阵剧痛,疼得他喉间滚出半声气音,舌尖顶到齿龈,尝到股新的腥甜。
山风卷着片焦杨叶擦过他的脸颊,叶边的焦痕蹭着下颌,像块凉丝丝的铁片。李凯眨了眨眼,看见邓班的作战服后颈处,自己的血正顺着布料的纹路往下爬,红得发暗,在深绿的帆布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线,像谁用毛笔蘸了浓墨,没来得及调匀就往下抹。
“快了……”邓班的肩膀微微动了动,像是在调整姿势,“到车那儿就好了。”
李凯没力气应声。他只能任由那温热的血继续往锁骨窝里钻,往弹链的缝隙里渗,往邓班的作战服里浸。那感觉又沉又烫,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血管往骨髓里钻,可奇怪的是,被邓班圈住的腰腹处却暖烘烘的,那暖意混着硝烟、汗味和旱烟的焦糊,竟让他发飘的意识,牢牢钉在了这具正在失血的身体里。
“凯子!醒醒——!”
阿江的吼声像块烧红的铁锭砸进风里,喉间还卡着半口没喘匀的气,带着股子铁锈味。声波撞在李凯耳鼓上时,他睫毛上凝着的血珠“啪”地坠下来,砸在邓班的作战服上,洇出个针尖大的红。李凯的眼皮沉得像粘了胶,费了半天劲才掀开条缝,眼膜被血糊得发涩,看出去的世界先是团晃动的红,好一会儿才慢慢聚成轮廓。
坡下的阿江像尊钉在地上的石像。他还弯着腰,脊梁骨绷得像张拉满的弓,右手死死扣着机枪护木,左手撑在膝盖上喘气,每口呼吸都扯得胸腔“呼哧”响,像漏了风的风箱。机枪被他拖在青石板上,金属枪身摩擦石头的“刺啦”声顺着坡爬上来,听得李凯牙床发酸。护木上的血痕早被磨得不成样子——半干的血痂被碎石刮成暗红的细屑,混着新鲜渗出来的血,在木头纹路里拖出歪歪扭扭的道子,新痕叠旧痕,红得发乌,倒像谁把罐胭脂摔在地上,又被人踩了几脚,糊得石板上都是。
“走……”李凯想开口,舌尖却被血沫粘住,只挤出半声气音。他看见阿江军帽的帽檐往下滴水,不是雨,是刚才爬陡坡时攒的汗,顺着帽檐坠在下巴上,和脸上的泥污混在一起,画出道歪歪的白痕。阿江的军靴后跟磨得发亮,踩在块松动的碎石上,“咯吱”响了半声,他猛地稳住身子,拖枪的手又加了把劲,机枪“哐当”撞在块青石棱上,护木边角的木屑混着血渣飞起来,像撒了把碎红的星子。
远处的枪声稀了。风里飘来的“哒”声隔得老远,三两下就被山风撕得零碎。那是香客的微冲,节奏比刚才慢了些,却更沉,像谁拿指甲盖敲着空铁皮桶,“哒……”一声落下去,在山谷里荡出圈回音,等回音散了,才又来一声“哒……”。每声枪响都撞在垭口的岩壁上,弹回来时带着点空荡,倒像在数他们脚下的步子——李凯数着,自己被架着挪三步,那边才响一声,再挪两步,又一声,慢得让人心里发紧。
邓班架着他往坡下挪时,李凯的视线又开始发飘。他看见阿江手里的机枪护木在暮色里泛着层暗光,那是血浸透木头后透出的红,像块浸了酒的猪肝。阿江还在仰头看他,嘴唇动着,说的话被风刮散了,只看见他嘴角沾着的泥,和自己唇角的血沫一样,都是这垭口的颜色。
“再撑撑……”邓班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热烘烘的气吹得他耳廓发痒,“香客在替我们挡着呢……”
李凯的手指突然在邓班胳膊上蜷缩了下。他看见远处茅草丛里闪过点火光,是香客的微冲在吐火舌,那光很淡,像支快燃尽的火柴,却在暮色里扎得人眼睛疼。跟着,又是一声“哒”,这次离得更远了些,像香客在说:快走。
邓班的膝盖突然“咔”地响了一声。不是骨头错位的脆响,是肌肉骤然绷紧时的闷响,像根被猛地拽紧的弓弦。他矮身的瞬间,作战服后腰的褶皱被扯开,露出里面磨得发亮的旧伤疤痕——那是三年前缉毒时被砍刀划的,此刻疤痕上沾着的泥屑簌簌往下掉,混着他额角淌下的汗,滴在李凯的作战靴上。
“上车!”这两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却在推李凯时收了半分力。他的手掌按在李凯的左肩胛骨上,能摸到那里的肌肉在抽搐——不是疼的,是李凯想自己发力,却连抬胳膊的劲都没了。推力带着李凯往坡下晃了两步,邓班自己的军靴在碎石上打滑,“嗤啦”一声,鞋底的防滑纹抠进块尖角石,才稳住身子,裤腿蹭过坡上的荆棘,被勾出道细口子,露出里面渗着血的擦伤。
坡底的越野车像头伏在地上的老兽。车身是洗得发白的军绿,引擎盖边缘的漆皮卷成了翘起的鳞片,最扎眼的是右后车门——巴掌大的弹孔穿门而过,边缘的铁皮被流弹掀得外翻,像块没长好的疤,锈迹顺着弹孔往四周爬,红褐交错,在暮色里泛着暗哑的光。那是去年深秋的事了,巡逻队遭遇伏击,流弹擦着阿江的耳朵打在车门上,当时弹孔周围还冒着青烟,现在倒成了辨认这车的记号。
“开门!”邓班的吼声刚落,阿江已经扑到车后。他的右手还攥着机枪背带,左手抓住车门把手时,指腹立刻被铁锈硌得发疼——那把手早就没了漆,露出的金属上布满细密的凹痕,是常年用力拽拉磨出来的。“嘎吱——”一声长响刺破风里的枪声,像钝刀子在锯铁,车门被拽开的瞬间,铁锈粉末簌簌往下掉,落在阿江的手背上,混着他掌心的汗,成了黏糊糊的红泥。他往后退了半步,腾出位置时,后腰撞到了拖在地上的机枪,“哐当”一声,枪托磕在车胎上,震得他虎口发麻。
“抬!”邓班架着李凯的腋下,几乎是半抱半拖。李凯的腿软得像两根面条,脚尖在地上磕磕绊绊,军靴蹭过碎石发出“踢踏”的轻响,每一步都带起些暗红的血珠——那是从裤脚滴落的,顺着裤缝已经在脚踝处积了片湿痕。阿江从另一侧托住李凯的膝盖窝,手指刚触到裤腿,就觉出那粘腻的沉,布料早就被血和泥浸透,硬邦邦的,像块浸了水的厚帆布。
两人合力往上送时,李凯的后背突然撞到车门框。“咚”的一声闷响里,右肩的伤口被狠狠牵扯,他浑身猛地一抽,像条被扔进滚水里的鱼,肌肉瞬间绷紧又骤然松弛。喉咙里挤出的闷哼不是喊,是气音被血沫堵在喉管里,“嗬”的一声,带着铁锈味喷在邓班的颈窝。眼前先是炸开一片金星,跟着金星变成乱窜的红,像有人把烧红的铁屑撒在了他的眼里,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伤口处的疼顺着血管往骨髓里钻,每根骨头缝都像被塞进了烧红的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