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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红土拳痕(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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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了!”

杨杰的吼声突然炸开来,不是寻常的喝止,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破音,像被枪子儿擦过喉咙的破锣,尾音劈得像撕烂的布条。那声音裹着股没压住的颤,撞在检查站的铁皮棚上,弹回来的回音里带着“嗡嗡”的响,震得我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的嘴唇还张着,嘴角挂着点白沫,是吼得太急咬到了舌尖,可眼神里的慌比疼更甚,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心,死死盯着我手里的拳套,仿佛那不是块皮革,是颗马上要炸的雷。

他往前跨了两步,膝盖绷得发直,每一步都带着股砸下去的狠劲,像要把脚下的红土碾出个坑。军靴陷进湿泥半寸,红土被碾得发实,湿泥从靴底边缘挤出来,发出“噗嗤”的闷响,像踩着块浸了血的海绵。我盯着他的左脚——鞋垫从鞋跟处滑出来半寸,露出底下的钢板,银灰色的,边缘的漆早被磨秃了,露出里面的铁色,锈迹像道歪歪扭扭的爪印,尖的地方还嵌着点红土渣。

这钢板我有印象,去年他膝盖被毒贩的钢管砸裂,手术后就垫上了,当时医生说要养三个月,可他不到一个月就拆了绷带。此刻那道锈迹的形状突然刺得我眼疼——和拳套指关节处的裂痕能严丝合缝对上,连最尖的那道岔口都分毫不差,像被同一个东西反复碾过。

他腰侧的战术腰带跟着动作晃了晃,帆布带被汗水浸得发亮,本该挂着手铐的位置空着个印子,印子边缘还留着手铐磨出的亮痕,像道没愈合的疤。皮带扣是黄铜的,被磨得能照见人影,反光里正映出我手里拳套上的红布条。红布条在光里抖得厉害,像团快被风吹灭的火,红得发暗,把杨杰的瞳孔映得忽明忽暗,黑瞳里像有两簇小火苗在跳,又突然被什么摁灭,只剩沉沉的阴翳。

他喉结在颈间猛地滚了滚,幅度大得像吞了颗滚烫的石子,把喉咙磨得“咕咚”响。下巴上的胡茬沾着点白沫,是咬碎的牙垢,混着嘴角的血丝,看着格外狰狞。风从橡胶林里钻过来,掀得他的作训服下摆往起飘,露出腰侧那道弧形的疤,疤边的皮肤绷得发紧,像在使劲憋着什么,连呼吸都带着股压抑的沉。

风是从橡胶林最深处卷过来的,不是平铺直叙的吹,是拧着旋儿的涌,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林子里搅动,把层层叠叠的腐叶、断枝、潮湿的泥土气息全揉在了一起。风里裹着的甜腻最先钻进来——不是野果新鲜的甜,是熟透了烂在地里的发酵甜,混着点发酵过度的酸,像被雨水泡胀的浆果在泥里沤了半月,甜得发闷,闷得人舌尖发涩。

紧接着是腥气。不是鲜血喷溅的热腥,是种沉在底下的冷腥,裹着溶洞里特有的蝙蝠粪味——那味陈腐得像积了百年的霉,混着岩壁上渗下来的水腥,往肺里钻时又冷又黏,黏在喉咙口,像含了口没化的浓痰,咽不下,咳不出。风扫过脸颊时,能感觉到细小的湿粒打在皮肤上,不是雨,是林子里的潮气混着红土粉末,黏在汗毛上,像贴了层看不见的湿纸,凉得往骨头里渗。

拳套的皮革被这股风掀得轻轻颤。不是大幅度的晃,是细弱的、带着共振的抖,边缘的裂缝被吹得微微张开,发出细碎的“吱呀”声,像老骨头在响。裂缝里的黄海绵絮被风卷着往外飘,不是成块掉,是一缕缕、一丝丝往下坠,像被虫蛀过的棉絮,又像腐烂的果肉里扯出的纤维,轻飘飘地落在我手背上。

那触感猛地攥紧了心——软得发糜,带着种令人发怵的湿滑,不是干燥的海绵质感,是像泡在腐水里的肉,指尖刚碰到,就“簌簌”碎成了渣,黄黑色的粉末顺着指缝往下掉,落在红土上,和湿泥混在一起,像撒了把腐烂的骨灰。

突然就想起辛集兴开格斗俱乐部那天。

兴武堂的擂台刚刷过红漆,味冲得人眼眶发酸。红漆是刚调的,稠得像化不开的血,刷子划过木台时拉出亮亮的痕,没干透的漆面上还浮着层油光,把屋顶的灯泡都映成了小红点。空气里全是松香水和红漆的混合味,辣得人嗓子眼发紧,却又带着股簇新的劲,像刚点着的炮仗,憋着股要炸开的热。

杨杰是头天夜里坐绿皮火车回来的。帆布包被塞得鼓鼓囊囊,边角磨出了白茬,露出里面的棉絮,像是装了半箱子书。他的牛仔裤膝盖处磨得发亮,屁股上沾着块灰,是火车硬座的纹路,洗都洗不掉。他蹲在擂台边,用袖口蹭了蹭鼻尖,袖口的灰蹭在鼻翼上,他自己浑然不觉,只顾着盯着辛集兴手里的拳套笑,虎牙把下唇咬出个红印。

我们仨都蹲在未干的擂台上,裤腿沾着星星点点的红漆。辛集兴膝盖并着,脚尖踮起,把拳套往木台上一摔。“啪”的一声闷响,皮革撞在未干的红漆上,溅起细小的红点子,像几滴血落在黑皮上。那拳套是新的,黑得发亮,指缝里还透着他的汗,把崭新的皮面洇出淡淡的湿痕。

“以后这台子,”他抬头时,阳光刚好从气窗斜斜钻进来,照得他睫毛上的漆末发亮,“就是咱们仨的天下。”声音里带着点没褪净的变声期沙哑,却故意扬得很高,尾音撞在四面的白墙上,弹回来的回音里都裹着股狠劲。

阳光在拳套上投下三道影子。气窗是菱形的,光就切成了菱形的块,落在红漆木台上,把我们仨的影子钉得牢牢的。我的影子被杨杰的胳膊肘压着,辛集兴的影子又罩在我们俩上头,分不清谁的胳膊谁的腿,只有拳套的黑影稳稳钉在中间,像颗埋在土里的种子,黑沉沉的,却透着股要往深处扎的劲。

风从敞开的门里钻进来,带着街面上的油条香,掀得拳套的边角轻轻动。红漆的味、杨杰身上的火车煤烟味、辛集兴拳套上的新皮革味,混在一块儿,把那天的阳光都泡得稠稠的,像碗刚熬好的糖稀,黏住了所有的声响和影子。

可现在,这副拳套正蔫蔫地陷在边境的红土里。红土是浸了夜露的黏,像熬稠的血,裹住了拳套的半只手掌,指缝里嵌着几根山麂的鬃毛——灰白的,带着溶洞里蝙蝠粪的陈霉味,梢头还沾着点暗红的渍,不是土色,是干硬的血痂,指甲刮过都能听见“簌簌”的响,像在剥落一层陈年的疤。

皮革上的霉斑早爬成了片,青灰的,混着红土的铁腥,往鼻腔里钻时又冷又涩。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血渍更扎眼,不是新鲜的亮红,是发黑的褐,像被雨水泡透的血,顺着皮革的纹路往深处渗,把原本该泛着光的黑蚀成了暗哑的沉,连拳套边缘的缝线都被泡得发朽,轻轻一碰就抽出根灰白的线,像根没了力气的筋。

那个曾攥着这副拳套、说要让红布条替我们挡刀的少年呢?阳光里他举着拳套笑的模样还在眼前晃,虎牙上沾着的汗珠子像碎钻,可此刻,他或许就藏在橡胶林的暗影里,被杨杰嘴里那“要命的玩意儿”缠得喘不过气——是金澜夜会的白粉末?是溶洞深处的血腥味?还是这红土里藏着的、连名字都不能提的秘密?

手腕突然被攥住的瞬间,我像被铁钳死死咬住了。

是杨杰的断指。那截断口的硬茧磨得像块糙石,死死硌着我手腕内侧的动脉,力道大得能感觉到血管在皮下突突跳,疼顺着骨头缝往胳膊肘钻,麻得指尖都发僵。他的掌心烫得吓人,不是寻常的热,是带着灼意的烫,像揣了块刚从灶里扒出来的炭,汗珠子砸在我手背上,混着拳套蹭下来的红土,在皮肤表面拉出道黏腻的痕,又凉又腥,顺着腕骨往上去,像有条小蛇在爬。

“黄导。”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气音裹着股铁锈味,像是刚咬碎了嘴里的血泡,每个字都从齿缝里挤出来,“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说话时,他的指腹在我腕骨上碾了碾,断口的硬茧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肉里。风从橡胶林里钻过来,掀得他作训服的衣角往起飘,露出腰侧那道弧形的疤,疤边的皮肤绷得发紧,像在使劲憋着什么,连呼吸都带着股压抑的沉,仿佛一松劲,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喉咙里滚出来。

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瞳里翻涌的慌乱藏不住了,像头被关进笼子的野兽,在四壁间横冲直撞——黑瞳缩成了个小点,周围的眼白爬满红血丝,不是疏疏落落的几根,是密得像蛛网的细红,从眼角往瞳孔里缠,连眨眼时都能看见血丝在颤,像有无数细虫在皮肤下游动。他想掩饰,可睫毛抖得太厉害,沾在上面的红土渣簌簌往下掉,不是成片的落,是一粒一粒、带着棱的小颗粒,掉在我手背上,像撒了把细碎的针,扎得皮肤发麻。

远处的枪声突然炸开,这次是连发的“砰砰砰”,节奏急得像有人在用枪托猛砸铁皮。子弹划破空气的“咻咻”声裹在风里,不是单声的锐,是一群受惊的蛇往这边窜,带着股金属的冷腥,擦过耳边时,鬓角的汗毛都被气流掀得竖起来,根根发刺都透着疼。

其中一颗子弹没入橡胶树干,“噗”的闷响里带着木头碎裂的脆。紧接着,乳白的胶乳顺着弹孔往外渗,不是涌,是慢慢沁,像被戳破的奶袋,黏稠的汁液在树皮上拉出细细的丝,顺着沟壑往下淌,把灰褐的树皮染出条奶白的痕,像这棵老树在淌眼泪,连滴落时都带着“嗒”的轻响,砸在红土上,洇出小小的湿斑。

手里的拳套突然沉得像块烧红的烙铁。皮革被体温捂得发烫,却偏有股寒意顺着掌心往肉里钻,指节处的裂缝磨得掌心发疼,像嵌了些细小的铁砂。红布条还在风里飘,只是蔫得厉害,被霉斑啃得边缘发烂,原本鲜亮的红褪成了暗褐,最扎眼的是“辛”字的竖勾——霉斑顺着笔画爬,把那道竖啃得只剩半条,像被虫蛀过的骨头,风一吹就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断成两截。

这哪是副拳套。

分明是个被血和泥泡透的账本。红布条是浸了血的笔,红土是掺了锈的墨,一笔一划都刻在皮革的纹路里:老槐树下的红绸子还沾着皂角香,兴武堂的红漆台印着我们仨的影子,金澜夜会的激光灯把银灰色西装照得发蓝……可更多的是没写在明处的,藏在红土下的债——那些被刻意模糊的伤口,被擦掉的指纹,被咽进肚子里的话,此刻都顺着拳套的裂缝往外渗,混着山麂的鬃毛、溶洞的霉味,还有杨杰掌心的烫意,在这片红土里,慢慢显露出狰狞的模样。

红布条被风扯得绷直了,像根被拉紧的细铁丝。不是随意的晃,是带着股执拗的劲,往橡胶林深处指——边缘的霉斑被风掀得卷起来,露出底下发朽的红,像块被撕开的旧伤疤,连带着几根从拳套里带出来的黄海绵絮,在风里打着旋,像几只慌不择路的虫,拼命往林子里钻。它摆得太急了,幅度大得几乎要从腕口的线缝里挣出来,带起的细小红土渣落在我手背上,凉得像撒了把碎玻璃。

我顺着那道红望过去,橡胶林的暗影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晨雾还没散尽,树影在雾里叠成重重叠叠的黑,最深处的灌丛突然动了动——不是风刮的晃,是有东西在里面穿行,带起的枝叶“哗啦”响,像有人用刀劈开了条路。

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快得像道影子,却在晨光扫过的瞬间,露出了银灰色的西装角——不是夜会里那身挺括的新,是沾着泥污的旧,肩头磨出的亮痕里卡着点红土,和拳套裂缝里的土一个颜色。西装的下摆被什么东西勾住,掀起来半寸,露出里面的黑衬衫,湿淋淋地贴在背上,勾勒出急促起伏的轮廓,像头刚跑完的野兽在喘气。

他手里举着的东西反射出亮斑。不是太阳直射的那种烈,是斜斜的冷光,在雾里闪了两下——第一下像金澜夜会那晚,辛集兴指间威士忌杯的杯口,泛着琥珀色的光;第二下却冷得发沉,像杨杰腰侧空着的手铐环,银亮的金属边沾着点暗红,像没擦净的血。

那亮斑在橡胶林的暗影里明明灭灭,像困在浓墨里的星子,忽闪着冷光。不是持续的亮,是被枝叶切割的碎光,时隐时现——亮起来时,能看见光里浮着的红土颗粒,像无数细小的玻璃碴在飞;暗下去时,又快得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捂住,只留一点余烬似的暖,在墨色里颤。那动静太像只眼了,藏在最密的灌丛后,睫毛是交错的枝桠,瞳孔就是那点亮斑,眨一下,光就弱一分,再眨一下,又亮得扎眼,仿佛正隔着雾,死死盯着这边。

风从那片暗影里卷过来,甜腥气浓得发冲。不是单一种味,是腐叶发酵的酸混着血的冷腥,裹着红布条的霉味——那霉像老书被虫蛀烂的纸味,潮乎乎地粘在喉咙口;还缠着拳套的皮革腥,是陈年油皮混着铁砂的锈,磨得鼻腔发疼;最沉的是杨杰掌心的汗味,带着股咸涩的热,混在风里往肺里钻时,突然觉得有股力在往回扯,像浸了水的棉絮裹住了肺叶,每吸一口气都发沉,胸口被压得发闷,连指尖都跟着发麻。

这哪是风的力。

是那片暗影里藏着的黑洞在吸。像拳套裂缝深处的黑,深不见底,边缘还沾着我们仨的影子:老槐树下的笑还带着皂角香,辛集兴举着红绸子的手在风里晃,虎牙反光里飘着缝纫机的“咔嗒”声;兴武堂的擂台上,红漆味裹着我们仨的汗,拳套撞木台的闷响里,杨杰的喊声劈得像被风扯的布;金澜夜会的激光灯还在闪,银灰色西装的褶皱里,白粉末泛着冷光,红布条早不知丢在了哪……

这些影子被那黑洞扯着,一点点往深处坠。老槐树的叶影先散了,擂台的红漆淡了,夜会的光也成了模糊的晕,连那些没说出口的秘密——杨杰断指的截面、辛集兴后颈的抓痕、拳套里卡着的纱布屑——都被那吸力拽着,往那片墨色里沉。风卷得更急了,红布条被扯得笔直,像根要被绷断的线,末端的线头扫过我的手背,凉得像条小蛇,仿佛下一秒,连我也要被那黑洞吞进去,连点回声都不会留下,只剩红土在原地,埋住所有来过的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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