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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观察手的最后一道镜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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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在红土坡的风里卷成细小的涡,不是轻盈的飘,是带着铁锈味的沉,每转半圈就裹进些红土砂粒,在半空凝成灰黄的雾。风掠过铁架时突然顿了顿,像被什么东西拽住,铁链还在“哗啦啦”地晃,不是连贯的响,是链环带着锈渣碰撞出的“哐当”余震,每节链环的凹坑里都卡着暗红的垢——是血混着机油,被刚才的枪战震得簌簌往下掉,砸在红土里发出“沙沙”的轻响,像谁在用指尖捻着劫后余生的秒数。

左边的羊角辫女孩刚被邓班解开铁链。铁链从她细瘦的手腕上褪下时,留下道紫黑的勒痕,像条没褪净的蛇印,她往回缩手的动作带着迟疑,指节因为长时间蜷曲泛着青白,指甲缝里还卡着点铁架的锈渣,蹭在掌心时“沙沙”痒。帆布鞋的鞋跟沾着道浅褐的压痕,是拆弹钳的齿印,边缘还嵌着半粒红土,她往右边挪了半步,鞋底在红土上碾出浅痕,每动一下,磨破的鞋帮就往脚踝里陷半分,露出的皮肉泛着病态的粉红——不是健康的嫩,是冻久了的肿,上面还沾着草屑,是从橡胶林带出来的。

她的手刚要碰到右边同伴的胳膊,指尖离对方的袖口还有半寸时——

“咻——”

一声锐响突然划破了死寂。不是7.62毫米子弹那种带着沉劲的“嗡”,是更尖的“咻”,像根烧红的钢针被猛地掷出,空气被撕开的刹那,带着股灼人的热,掠过耳畔时,连汗毛都被这股劲掀得竖了起来。

是9毫米帕拉贝鲁姆弹。

子弹的轨迹在视野里划出道细亮的线,快得像道银蛇,擦着左边女孩的小腿过去时,校服裤的布料发出“嗤啦”的裂响——不是整齐的撕,是被弹头的热浪燎过的脆,半寸长的口子边缘卷着焦黑的毛边,露出底下泛着青白的皮肉。血珠没等反应就涌了出来,不是成股的流,是争先恐后地冒,先在伤口处积成小血珠,然后顺着小腿的肌理往下淌,在脚踝处拐了个弯,那里有块浅红的压痕,是被铁链勒的,血珠顺着痕的纹路往下爬,在裤脚积成小血洼,“啪嗒”滴在红土里,晕出朵极小的褐花。

“啊——”

女孩的低呼声卡在喉咙里,不是剧痛的嚎,是惊惶到极致的颤,尾音带着气音的抖。她的身子猛地往左边歪,帆布鞋的鞋跟在红土上打滑,差点摔倒时,邓班的手像铁钳似的扣住了她的肩。那动作快得像道风,掌心的血痂还带着之前枪战的硬,是半干的暗红,蹭在她洗得发白的校服上,晕出朵不规则的花,花瓣的边缘还沾着点黑灰,是从铁架上蹭的锈。

“别动。”邓班的声音压得极低,喉结在脖颈里滚了滚,掌心的力道却没松,他的拇指蹭过女孩小腿的伤口边缘,没敢碰血珠,只是把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半寸,“没事了,只是擦破点皮。”话虽这么说,他握枪的右手却突然绷紧,95式步枪的枪管微微抬起,红布条缠着的枪身还在发颤,像条被激怒的蛇,准星已经锁住了子弹来的方向。

风不知何时停了,橡胶林的叶尖悬在半空,连红土坡的砂粒都忘了翻滚。铁链的“哐当”余响渐渐歇了,只剩下女孩压抑的抽气声,和血珠滴在红土里的“嗒嗒”声,在空旷的厂房周围荡,像在数着下一颗子弹可能飞来的瞬间。

我的准星像被猛地砸进烧红的铁水里,瞬间炸开细碎的震颤。十字线在镜筒里疯狂窜动,不是平稳的扫,是带着齿痕的剐——扫过红土坡时,草叶上的血珠被放大成半透明的玛瑙,珠尖悬着的红土渣看得一清二楚;掠过橡胶林,藤蔓的卷须在风里拧成麻花,叶背的锯齿沾着黑油,像无数把倒悬的小刀;停在废弃水塔顶端,锈铁皮的破洞边缘卷着锋利的刃,去年激战留下的弹孔里还卡着半片迷彩布,布纹被风吹得“簌簌”抖,像有人在里面招手。

枪管的散热孔凝着缕青烟,不是轻盈的白,是混着枪油味的灰,被冷枪带来的震颤搅得打旋,在金属表面洇出圈淡褐的痕。我握着枪托的指节泛着青白,防滑纹里的红土渣被攥得发黏,每根神经都绷成了待断的弦——刚才射击时残留的温度还焐在枪管里,此刻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枪刺得发寒,金属的凉意顺着掌心往骨髓里钻,带着股说不出的涩。

镜筒倍率被我拧到最大,红土坡的景象突然被拽到眼前,连草叶的绒毛都根根分明。离铁架三丈远的地方,枚9毫米弹壳侧躺在红土里,阳光斜斜地照在黄铜底火上,反射出针尖大的亮,晃得我睫毛猛颤——那弹壳的边缘有处细微的凹痕,是被狙击手踢过的印,印子里还卡着点黑垢,是橡胶林的腐叶渣。稍远些的荆棘丛被踩倒了片,断口处的汁液混着红土凝成黏糊糊的团,最粗的那根藤条上,挂着半片伪装网的纤维,绿得发旧,和周围的草色几乎融为一体,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女孩小腿的血还在滴。不是匀速的落,是一坠一坠的急,血珠砸在铁架的锈缝里,“嗒”的一声闷响后,会在锈渣里洇开个小圈,像颗被按进红土的图钉。三滴,四滴,五滴……那声音在死寂里被无限放大,敲得人耳膜发紧,像老式座钟的摆锤在晃,每一声都往心脏上撞。我看见血珠在锈缝里积成小血洼,洼里映着厂房破洞漏下的天光,亮得刺眼,又被下一滴血砸碎,碎成无数个晃动的小太阳。

“找不到。”傣鬼的气音从耳机里挤出来,带着股没烧透的烟丝味——他刚在水塔后嚼了半根烟,烟蒂还别在战术背心里,此刻说话时,气音里的火星子像要顺着线路窜过来。我能想象他的样子:左眼贴着瞄准镜,右眼眯成条缝,手指在扳机护圈上磨出“沙沙”声,那护圈的锈被他磨得发亮,露出底下的冷铁色,“刚才那颗9毫米是从东边断崖第三块岩石后打的,弹道偏角7度,距离约800米;这颗偏了西南20度,橡胶林边缘的野葛藤在动,他在绕着我们画弧,速度很快,每步挪半米,专挑有掩体的地方钻。”

他的枪管在远处的水塔上微微调整,镜筒的反光在红土上投出细亮的线,像条游走的蛇。“这家伙是老手。”傣鬼的气音压得更低,“换弹速度比我快0.3秒,刚才那颗子弹的弹道修正量刚好抵消西南风的影响,他在算风速——红土坡的风每秒变三次向,他比我们更熟这鬼地方。”

风突然从东南转向西北,卷着橡胶林的腥气往枪膛里钻。我的准星扫过废弃水塔的阴影,那里的锈铁皮后有片草叶在不自然地抖,不是风动,是被什么东西压着的沉。我猛地屏住呼吸,看见草叶下露出半寸枪管的反光,不是我们用的型号,是带消音器的USp,黑色的枪管上沾着点红土,像条刚从土里钻出来的蛇。

“他在看我们。”我低声说,指腹蹭过枪身的铭文,那里刻着“中国制造”四个字,被经年的汗水浸得发亮,“他知道我们在找他,故意露破绽。”

血滴的“嗒嗒”声还在响,铁架的锈缝已经被染红了一小片。镜筒里,那半寸枪管的反光突然消失,像被什么东西捂住,紧接着,橡胶林的野葛藤又动了动,这次晃得更厉害,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拨。

“他在逼我们动。”傣鬼的牙齿咬得发响,“只要我们挪位置,他的十字线就能锁上来。”

我的喉结滚了滚,尝到点血腥味——是刚才咬得太狠,舌尖被牙硌破了。准星重新咬住野葛藤晃动的地方,那里的藤叶颜色比周围深半分,是伪装网的颜色,网眼里隐约能看见双反光的护目镜,像两颗藏在暗处的狼眼,正死死盯着铁架下的女孩们。

我右手拇指抵住瞄准镜的倍率旋钮,指腹的老茧蹭过金属纹路,发出“咔啦”一声细响。旋钮每旋半圈,镜筒里的世界就猛地往前拽一寸——红土坡的轮廓先是模糊成团暗红,随即被硬生生拉得变形:远处的断崖像被按在放大镜下的老树皮,斑驳的岩面在视野里铺展开来,半腰处的弹孔比记忆里更密,有的孔里还嵌着锈迹斑斑的弹头,是去年围剿时留下的;岩缝里钻出的荆棘丛被拉得极近,细瘦的藤条在风里拧成麻花,尖端的倒刺泛着青白的光,像无数根没上膛的枪管,正对着厂房的方向。

镜筒边缘的刻度线微微发颤,不是手不稳,是心跳顺着枪身传上来的震。我眯起左眼,右眼紧贴着目镜,睫毛上的红土渣簌簌掉进镜片与眼眶的缝隙里,有点痒,却不敢眨眼——视野里的荆棘丛突然晃得厉害,最粗的那根藤条上,一片带锯齿的叶子正以不自然的频率颤动,叶背沾着的黑油在阳光下亮得刺眼,像谁刚用枪管蹭过。

“他在等第二枪。”我的喉结往上滚了滚,尝到点铁锈味——是刚才咬得太狠,牙龈渗了血。护目镜后的眼球被镜片压得发酸,视线却死死锁着傣鬼的瞄准镜方向:他的镜筒架在水塔的锈铁皮上,阳光斜斜地照在物镜上,反射出一道细亮的线,那线在红土上投下摇曳的光斑,像条游走的银蛇,时而钻进弹壳的凹痕里,时而爬上被踩倒的荆棘丛,把所有可能藏人的角落都扫了一遍。

“第一枪是试探。”我把声音压进喉咙,气音顺着耳机线传过去,带着电流的“滋滋”声,“9毫米帕拉贝鲁姆弹,弹道偏左3度,擦着女孩的裤腿走,故意留着活口——他在看我们的反应:邓班会护着孩子往哪躲,杨文鹏会不会松攀爬绳,我和你谁先动瞄准镜。”

镜筒里的断崖又近了些,岩面的裂纹里积着层黑灰,是常年硝烟熏的。离崖顶半尺的地方,有块松动的碎石正往下掉,速度慢得像在飘,我数着它划过第三道岩缝的时间——两秒。足够一个熟练的狙击手调整呼吸,计算风速,把十字线从荆棘丛移到铁架。

“这一枪准得要命。”我的指节往枪身的防滑纹里嵌得更深,红土渣混着汗凝成黏糊糊的团,“他在算我们的反应时间。从冷枪响起,到我们锁定方位,再到调整射击诸元,总共需要1.7秒。刚才那枪故意拖慢了0.3秒,就是在测这个数——现在他手里的表,指针肯定卡在1.7上。”

风突然从西南转成东南,卷着橡胶林的腥气撞在枪管上,发出“呜呜”的轻响。镜筒里的光斑猛地晃了晃,扫过红土坡上的一道浅沟,沟里的积水映出片扭曲的天,像块碎了的镜子。我看见那倒影里,有个模糊的黑影正从断崖后往右侧挪,速度极快,每步都踩在岩石的阴影里,伪装服的颜色和岩面的褐红几乎融为一体,只有靴底的钢钉偶尔蹭到石头,溅出点火星,在倒影里亮得像颗星。

“他在等我们慌。”我盯着那团黑影,目镜的边缘硌得眉骨生疼,“等我们为了护孩子乱了阵脚,等谁忍不住先露了破绽——只要枪管的反光稍微偏半寸,他的子弹就到了。”

镜筒里的荆棘丛突然静止了,倒刺不再颤,藤条绷得像根拉紧的弦。我知道,那不是风停了,是狙击手的手指已经搭上了扳机,呼吸调成了匀速,十字线正从岩缝里探出来,像条蓄势待发的蛇,舌尖已经舔到了猎物的影子。

护目镜上的光斑还在游,突然定在铁架的铁链上,把“哗啦啦”晃的链环照得发亮。我数着链环碰撞的次数,听着女孩小腿的血滴在锈缝里的“嗒嗒”声,心里把时间掐得越来越紧——1.7秒,还差0.5秒。

“你想干什么?”傣鬼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突然在耳机里绷得发紧。我甚至能想象他此刻的样子:左眼死死抵着瞄准镜,右眼因用力而眯成条细缝,握枪的指节泛着青白色,护圈上的锈被他碾得簌簌往下掉。他的枪管往我这边偏了半寸,镜筒的反光像道突然出鞘的刀,斜斜扫过我的战术背心——那里还沾着片暗红的渣,是刚才爆头红蛇时溅的脑浆,混着红土凝成半干的痂,被反光一照,亮得有些刺眼。

“你的位置是开阔地。”他的气音里裹着压抑的急,“水塔那破铁皮早就被12.7毫米子弹打穿三次了,9毫米帕拉贝鲁姆弹能像捅纸似的穿过去,他一枪就能打穿你的护心镜,你以为你这战术背心是钢板?”他的枪管又偏了些,反光扫过我右臂的迷彩服,那里的布料被汗水浸得发亮,能隐约看见肌肉的轮廓,“别他妈犯傻。”

“我做饵。”我没等他说完就打断,指节正往枪身的防滑纹里嵌,虎口那道旧燎痕被扯得裂开细缝,血珠顺着纹路上爬,在枪身的黑色涂层上洇出朵歪歪扭扭的小红花,像去年红土坡上开败的野菊。我故意把枪往右侧挪了半尺,水塔的锈铁皮只挡住我半边身子,右臂完完全全露在阳光下——阳光把迷彩服烤得发烫,汗渍在布料上画出深浅不一的痕,像幅皱巴巴的地图,亮得扎眼,“你盯着所有阴影,尤其是东边断崖的岩缝和橡胶林的野葛藤。我动一下,他就得调瞄准镜,镜筒的反光只要漏半分,你就能锁死他。”

我的手指在扳机护圈上轻轻敲了敲,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爬:“他是老手,知道我们在找他,肯定藏在视野最偏的地方。但他要杀的是孩子,只要我这‘活靶’比孩子更显眼,他的十字线就会往我这儿偏。”

“不行!”傣鬼的气音里突然迸出火星,像有人在耳机里划了根火柴。我听见他那边传来“咔”的轻响,该是他调整了呼吸,肩膀因发力而猛地绷紧,狙击步枪的枪管微微往上抬了抬,枪身缠着的橡胶树皮蹭过水塔锈铁皮,发出“沙沙”的刮擦声——他这是想调转方向,把枪口对准我周围的盲区,摆明了要替我挡枪。

“要做饵也是我来。”他的声音硬得像块红土坡的顽石,“我是狙击手,我的位置比你隐蔽,枪管上的伪装网能遮住反光,你这观察手凑什么热闹?”

“这是观察手的活儿。”我把声音压得更低,字字都像裹了红土的砂,往他耳朵里钻。我的拇指蹭过枪身侧面的铭文,那里刻着串模糊的编号——“7312”,是去年在红土坡溶洞缴获的,当时这枪的原主正用它指着傣鬼的后脑勺,是我扑过去用枪托砸烂了那家伙的手腕。“你是狙击手,我是观察手。观察手在前,永远在狙击手看得见的地方,这是规矩。”

我顿了顿,让记忆里的画面更清晰些:去年溶洞里的硝烟比现在更浓,傣鬼正趴在石缝后调整瞄准镜,颗流弹突然从斜上方飞来,我扑过去时,子弹擦着我的肩胛骨飞过,在石墙上炸出串火星。那时他吼得比现在还急,骂我是“不要命的疯子”,可后来清理伤口时,他往我嘴里塞的巧克力,比谁都甜。

“你忘了上次在溶洞?”我的声音软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是谁替你挡的流弹?这次换我来做该做的事,你只需要做好你的——扣扳机。”

风突然在水塔顶端打了个旋,卷着红土砂粒往我脖子里钻。耳机里静了几秒,只有傣鬼粗重的呼吸声,像头被惹急了的狼在压抑低吼。我知道他在挣扎——他的瞄准镜肯定正对着我,十字线里我的右臂亮得像团火,他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过了会儿,他的气音再次响起,比刚才哑了些,带着股被碾碎的烟丝味:“……你他妈最好记住,我镜里的十字线比你的影子还近。他敢碰你根头发,我就把他拆成零件喂红土坡的野狗。”

我没再说话,只是把右臂抬得更高些。阳光晒得皮肤发烫,汗顺着肘弯往下淌,在手腕的战术手环上积成小水珠,“啪嗒”滴在枪身上,混着那朵血花,晕出片更深的红。远处的橡胶林里,片野葛藤突然晃了晃,像有风吹过,又像是什么东西在动。我知道,好戏开始了。

风突然就停了。

不是渐缓的歇,是像被无形的手掐断了似的骤停。橡胶林最外层的叶尖还保持着被风掀起的弧度,半卷的叶片悬在半空,边缘的锯齿沾着层细灰——是红土坡的砂,被刚才的风裹了一路,此刻凝在叶尖,像谁撒了把碎玻璃。红土坡上的砂粒也忘了翻滚,最细的那些积在弹壳的凹坑里,连丝颤动都没有,空气里的硝烟味突然沉了下来,混着橡胶叶的涩和远处未干的血腥味,在半空凝成团发黏的雾,压得人胸口发闷。

傣鬼的瞄准镜像焊在了水塔的锈铁皮上,再没动过分毫。镜筒的反光在我右臂上顿了顿,那道细亮的线慢慢往下滑,扫过我被汗水浸得发亮的迷彩服袖口,停在虎口那道裂开的燎痕上——血珠正从缝里往外渗,被反光一照,红得有些刺眼。那反光像在丈量距离,从我的指尖到他的镜筒,从水塔到红土坡的断崖,一寸寸地碾过,带着他没说出口的掂量。

我听见耳机里传来“咯吱”的轻响,是他后槽牙咬得发紧。护目镜后的视线能隐约瞥见他的侧脸,下颌线绷得像根拉满的弓弦,战术背心里的手雷袋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每一次起伏都带着股压抑的狠。过了足足三秒,他才从喉咙最深处挤出个单音节,气音里裹着被碾碎的烟丝味:“……好。”

话音未落,那道反光突然绷得更亮,像淬了火的钢针:“但你记住,我镜里的十字线比你的影子还贴得紧。”他的声音突然沉了八度,带着股红土坡老猎人的狠劲,“他敢动你一根头发——哪怕只是蹭掉点血痂,我就把他拆成零件,扔去喂橡胶林里的野狗。他全家的坟头,我会亲自用红土给平了。”

我没接话,只是缓缓吸了口气。空气灌进肺里时,带着股灼人的疼,像吞了把碎玻璃——硝烟的辣、红土的涩、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焦味,在喉咙里烧出条痕。右手的指节在枪身的防滑纹里嵌得更深,把那些红土渣碾成了粉,混着汗黏在掌心。

右臂开始缓缓抬起。动作慢得像在水里划,每一寸移动都带着刻意的滞涩。战术手套的掌心贴着块磨破的补丁,是去年在溶洞被碎石划的,此刻被阳光照得发亮,白色的补丁在迷彩服上格外扎眼,反光顺着红土坡往断崖的方向飘,像面摇摇晃晃的小旗。指尖的动作更慢,虚虚地搭在不存在的瞄准镜旋钮上,来回拧动——我在演,演给那个藏在暗处的狙击手看,演得像真的在调整参数,连指腹蹭过布料的“沙沙”声都透着专注。

第一颗子弹来得比预想中快了半秒。

“咻——”

锐响像根烧红的钢针,擦着我的左耳尖飞过去。不是平射,是带着微微的俯角,空气被撕开的瞬间,股灼热的风燎过耳廓,把鬓角的汗珠子都吹得斜了,汗毛像被火燎过似的蜷起来。子弹撞在身后的水塔铁皮上时,发出“噗”的闷响——不是穿透的脆,是弹头嵌进锈铁的沉,铁皮被这股劲砸得往里凹了块,锈皮像被踩烂的枯叶般卷起来,在凹坑周围炸出朵不规则的锈花,黄褐的锈渣混着黑铁屑“簌簌”往下掉。

最碎的那些铁屑溅在我的护目镜上,发出“叮叮”的轻响,像有人用指甲盖敲着玻璃,脆得让人心头发紧。镜片上瞬间多了几道细痕,把红土坡的景象割成了碎片,却刚好让我看见断崖方向的荆棘丛动了动——不是风,是被弹头的冲击波震的,最顶上的那根藤条往右侧偏了半寸,露出底下片更深的阴影。

“左前方!草坡凹坑!”傣鬼的吼声像炸雷似的在耳机里炸开,尾音还没落地,第二颗子弹已经到了。

这次我看清了它的轨迹。不是模糊的线,是道银亮的蛇影,从十一点钟方向的断崖灌木丛里钻出来,弹头旋转时带起的气流在空气里拉出细亮的痕,像谁用银粉画的线。距离还有五丈时,我甚至能看见弹头表面的铜色反光,和上面沾着的半粒红土——那是从断崖的岩缝里带出来的。

“就是现在!”我吼出声的同时,猛地往左侧扑。

肌肉瞬间绷紧又松开,像根被突然扯断的橡皮筋。战术靴在红土上碾出道深痕,鞋底的防滑纹抠进土里,带起的砂粒溅在护膝上,发出“沙沙”的响。身体在空中翻出半道弧线时,右臂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不是钝痛,是像被烧红的铁丝狠狠扎进肉里,带着股灼人的烫,从皮肤直往骨头缝里钻。

“嗤啦——”

子弹撕开肌肉的声音在耳边格外清晰,像块浸了血的布被生生扯裂。紧接着是“咯吱”一声闷响,不是骨头断了,是弹头擦着肱骨飞过去,带着股钻心的麻,震得整条胳膊都在抽颤。血瞬间涌了出来,不是慢慢渗,是像被戳破的红布口袋,顺着肌肉的纹理往四下漫,把迷彩服的袖子染得透湿,深褐的血渍在布料上晕开,像幅泼翻的水墨画。

血珠顺着指尖往下滴,砸在红土里,“嗒”的一声闷响后,迅速洇开片暗褐,边缘还在往外扩,像朵突然绽开的毒花,花瓣的尖上沾着点红土,把那片褐衬得愈发刺目。我重重摔在地上时,右臂的疼已经变成了麻木的涨,护目镜的镜片沾着血,把红土坡的天染成了片晃眼的红,却在模糊的视野里,看见傣鬼的枪管在水塔上猛地抬起,镜筒的反光像道闪电,直刺十一点钟方向的断崖。

“黄导!”

邓班的吼声像块烧红的铁扔进冰窖,尾音带着被硝烟呛出的沙哑,在耳机里炸出刺啦的电流声。紧接着是杨文鹏的怒骂,混着口浓重的川音:“狗日的!老子劈了你!”——他的破门斧估计还别在腰后,吼的时候斧柄准是撞在了攀爬绳上,传来“哐当”的闷响。最尖的是女孩的尖叫,左边的羊角辫和右边的小姑娘声音缠在一块儿,像被风吹断的银线,抖得人耳膜发颤。这一片声浪撞在厂房的铁皮穹顶下,又弹回来,混着远处未歇的枪声,像锅烧沸的铁水,烫得人心脏直缩。

邓班刚把两个女孩往铁架后按,他的大手几乎是扣着女孩的后颈,把她们按在锈铁的凹坑里——那里积着层厚锈,能挡半寸子弹。他自己转身的瞬间,95式步枪“咔”地调转方向,枪管上缠着的红布条突然被风掀起,那布是从红蛇尸体上扒的,边角磨出了毛,中间还沾着块发黑的脑浆渣,此刻飘得笔直,像面浸了血的愤怒的旗,尖端正对着十一点钟方向的断崖。他的战术背心里,三颗卵形手雷的轮廓把帆布撑出棱,每喘口气,棱就往外出半分,像要把那布炸开。

杨文鹏的攀爬绳还在横梁上缠了三圈,绳头的铁钩咬着锈铁的缝,被他下滑的力道拽得“咯吱”响。他根本没管绳结会不会松,整个人像块坠石往下滑,军靴的钢头在横梁上蹭出火星,“刺啦——刺啦——”的,像条急红了眼的蛇,鳞片刮着石头往前窜。我看见他的战术裤膝盖处磨破了洞,露出里面的护膝钢板,钢板边缘卷着尖,刮过铁链时带起串铁屑,落在女孩们脚边的炸药包上,“叮叮”轻响,惊得引线又颤了颤。他的喉结滚得像要炸开,吼的时候牙龈都露出来了,沾着点红土,活像头被惹急的野猪。

我趴在地上,右臂的疼突然翻了倍,像有把烧红的烙铁正往骨头缝里钻。不是持续的痛,是一阵紧一阵的抽,每抽一下,眼前就黑一层。护目镜的镜片上,血正顺着边缘往下流,不是直线,是弯弯曲曲的,像条小蛇,把红土坡的颜色染得发暗——远处的断崖成了团模糊的褐,橡胶林是片沉绿,只有铁架上的铁链还闪着点冷光,被血晕成了紫。

但左手的瞄准镜还攥得死紧。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把镜身的防滑纹都捏变了形。镜带勒进额角的汗里,把皮肤压出道红痕,汗顺着痕往眼里钻,辣得人睁不开眼,可我偏要睁着——左眼被血糊了半只,就用右眼盯着目镜,睫毛上的血珠滴在镜面上,晕开个小圈,倒把十字线衬得更清了。

“别慌……”我想吼,喉咙里却像堵着团血痂,只能挤出半声气音。左臂的肌肉绷得像块要断的钢,把瞄准镜死死按在红土上,镜筒的前端抵着块碎弹壳,那弹壳是刚才9毫米帕拉贝鲁姆弹的,底火的印子里还卡着点黑垢,被我按得往土里陷半分。

视线透过目镜,死死咬着十一点钟方向。那里的灌木丛刚动过,不是风摇的轻,是被什么东西撞过的沉。最顶上那片带锯齿的叶子还在晃,幅度比别的叶大,叶尖的锯齿挂着点白——是狙击手伪装服上的纤维,刚才子弹射出时带起的风,把那纤维吹得缠在了叶上。叶下的腐叶堆里,有块土比周围亮半分,是被枪管压过的,土缝里还露着半颗黄铜弹壳的底,反射着点天光,像只藏在暗处的眼。

“十一点钟……”我把这几个字咬进牙缝,血沫从嘴角渗出来,滴在瞄准镜的调焦轮上,把刻度糊了半分。右臂的血还在往外出,顺着胳膊肘往红土里淌,在身下积成个小血洼,洼里映着片变形的天,像块碎了的红玻璃。可我不敢动,生怕这一动,就丢了那藏在灌木丛后的影子——那是傣鬼要找的靶心,也是我此刻能抓住的最后口气。

风又起了,卷着红土往我鼻孔里钻,混着血腥味,涩得人想咳。但我憋着,听着耳机里邓班的步枪保险“咔”地打开,听着杨文鹏的攀爬绳“啪”地绷直,听着女孩们压抑的抽气声,把所有的疼和慌都压进骨头里。瞄准镜里,那片带锯齿的叶子终于不晃了,可腐叶堆里的亮土还在——那十字线上。

“别吵……”

我想把这两个字吼出来,喉咙里却像塞了团烧红的棉絮,每动一下都带着灼烧的疼。血沫从牙缝里涌出来,混着红土渣黏在舌尖,腥甜里裹着铁锈味,逼得我猛咳了半声——咳声卡在喉咙里,变成破风箱似的“嗬嗬”轻响。气音从齿缝挤出来时,细得像根快断的线,“十一点钟……”尾音打着颤,撞在耳边的血痂上,连自己都快听不清。右臂的疼还在往骨髓里钻,每抽痛一下,眼前的红土坡就暗一分,护目镜上的血痕晕成片模糊的褐,倒把十一点钟方向那丛灌木的影子,衬得愈发清晰。

“黄导!黄导你怎么样!”

吉克阿依的声音像把出鞘的军刺,带着股锐劲从耳机里扎出来。我能想象她的样子:刚把那个后背烂洞的女人塞进战友的掩体,军刺还在滴血——血珠顺着三棱血槽往下滚,在刃尖悬成小珠,“啪嗒”砸在红土里,洇出个比指甲盖还小的褐点。她的军靴踩在红土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每一步都把土踩出半寸深的凹痕,战术裤腿扫过铁架的锈链,带起串“哗啦”的响。

我偏过头时,正看见她的身影像道红影扑过来——迷彩服的左臂沾着黑油,是刚才拧断泰拳高手脖子时蹭的,右臂的护肘磕在铁架的棱上,发出“哐”的轻响。她的军刺还攥在手里,刃面的反光扫过我的脸,离鼻尖只有三尺远时,突然被一股蛮力拽得往回踉跄。

“嗤啦——”

是邓班拽住了她的战术背心。他的大手攥着背心上的olle织带,织带被扯得发紧,把里面的弹匣硌出棱,“你干什么!”吉克阿依的身子还往前冲,惯性带着她踉跄半步,军靴在红土上擦出道浅痕,“他中枪了!”

“让他专注!”

邓班的吼声里裹着哭腔,喉结在脖子里疯狂滚动,像吞了颗滚烫的石子。他的左手还按在两个女孩的后颈上——把她们死死按在铁架的锈坑里,右手拽着吉克阿依,指节因为用力泛白,战术手套的防滑纹蹭过她的背带,发出“沙沙”的摩擦声。胸前的狼牙吊坠疯了似的晃,母狼的獠牙尖沾着点暗红的血——是刚才拆弹时蹭的,每晃一下,尖就扫过他锁骨的疤,把那道旧伤衬得发亮,“这是命令!谁都不准过去干扰他!”

他的声音突然哑了,像被砂纸磨过:“你想让他白挨这一枪?”

吉克阿依的动作顿住了。军刺还在滴血,血珠落在红土里,和我淌出的血混在一块儿,分不清谁是谁的。她的肩膀还在颤,不是怕,是急的,护肘的塑料壳磕在铁架上,发出细碎的“咔哒”声,像在跟自己较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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