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礁间狙涛(1 / 2)
浪涛的计数声早被撕碎了,成了无数面破鼓在礁石群里疯擂。石缝口的微光突然被搅得支离破碎——橙红色的火舌从斜刺里舔过来,“突突突”的冲锋枪扫射声裹着铅弹的“咻咻”尖啸,像一群受惊的铁鸟,砸在青黑色的礁石上。迸出的火星碎成星子似的铁屑,有的弹进石缝,“叮叮”撞在岩壁上,有的直接扎在脸上,像细针刮过皮肤,带着牡蛎壳的腥气。
我胳膊上的肌肉猛地绷紧,像拽一块浸了水的礁石,辛集兴被拽得一个趔趄,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子弹擦着消防斧的刃面飞过,“噌”地激起一道寒光,那光里裹着铁屑,在他耳边半寸处凿进礁石,溅起的石渣混着牡蛎壳的碎末,“簌簌”落在他脸上,划出几道细血痕。他喉结滚了滚,没吭声,只是往我身后缩了缩,手已经摸到了后腰的刀鞘。
“左边第三个礁石!”辛集兴的低喝像块礁石从喉咙里滚出来,带着被浪呛过的沙哑。他右手像弹起的弹簧,“刺啦”一声拽出后腰的短刃——鲨鱼皮刀鞘蹭过冲锋衣的布料,发出砂纸磨铁似的响,刀身出鞘的瞬间,浪光在刃面扫过一道冷弧,那弧光里能看见去年在黑礁湾留下的缺口。
他借着对方换弹匣的间隙,膝盖在湿漉漉的礁石上一磕,像只被浪托起的鱼,矮身蹿向左侧那块半浸在水里的礁石。礁石表面覆着层滑腻的海藻,墨绿色的,像摊没抹匀的油脂,他脚掌碾过的瞬间,身体突然旋起,风衣的下摆被甩成个黑圈。短刃带着“呼呼”的风声,精准地扎进那个探身瞄准的家伙的手腕——不是浅尝辄止的刺,是整个刃面都没了进去,“噗”的一声,血顺着刃槽涌出来,像开了个小喷泉。
“啊——”那家伙的惨叫被浪涛吞了大半,剩下的半截像被掐住的猫叫,手里的冲锋枪“扑通”掉进海里,溅起的水花里混着道暗红的血线,在浪里慢慢晕开。辛集兴没恋战,左手像铁钳似的揪住对方的冲锋衣领子,那布料被浪泡得发沉,他借着浪头推过来的力道猛地往回拽,同时右膝抬起,“咔嚓”一声顶在那人的腰眼上——那声脆响里裹着骨头错动的闷响,那人像截断木似的弯下去,脸直接砸在礁石的牡蛎壳上,“嗷”地闷哼一声。
短刃“噌”地回鞘时,辛集兴已经抄起那人腰间的手枪,枪身还带着对方的体温,他转身往石缝退,脚后跟踢到块礁石碎,“咚”地撞在岩壁上,却没回头——眼睛始终盯着浪里剩下的黑影,像头没吃饱的狼。石缝里的积水被他踩得“哗哗”响,混着远处浪涛的疯擂,把这场厮杀的腥气,揉进了礁石的骨缝里。
我把消防斧横在石缝口,斧柄的汗渍被掌心攥得发黏,斧刃的寒光像道凝固的冰棱,刚好罩住右侧扑来的两个黑影。最前面的家伙举着枪,枪管在微光里闪着冷光,肩膀刚挤进来半寸,我突然沉腰侧身,斧柄顺着肋骨的弧度横推出去——不是直愣愣地撞,是借着转身的惯性往斜上方顶,木柄带着粗粝的纹路,“咚”地撞在他咽喉上。
那人力道猛得像头撞礁的浪,被顶得仰头时,军靴底在牡蛎壳上“刺溜”打滑。那些壳尖朝上翘着,像无数把小刀子,他脚踝一崴,整个人像断了线的网坠,往石缝深处倒。我顺着力道压下斧头,斧刃带着风声往下劈,“噗”地扎进他大腿根——不是利落的劈断,是钝重的嵌入,绛红色的血顺着斧刃的凹槽涌出来,像被浪泡透的红绸子,混着礁石缝里的积水往脚边淌,在青黑色的石面上织出蜿蜒的痕。腥气直往鼻腔里钻,混着礁石缝里的霉味,呛得人舌根发苦。
“后面!”辛集兴的吼声刚落,枪声就炸了。子弹擦着我耳际飞过,带着股灼热的气流,“叮”地打在身后的礁石上,反弹的弹头像颗小石子,“当”地撞在另一个人的钢盔上。那人吓了一跳,举枪的手顿了半秒——就这半秒,辛集兴的第二枪已经钻进他胸口。他闷哼着往前栽,怀里的手雷“啪”地掉在地上,保险栓“咔嗒”弹开,拉环还挂在他蜷曲的指节上。铸铁外壳沾着层湿滑的海藻,像颗刚从浪里捞出来的心脏,滚到我脚边时,还在微微发颤。
我头皮瞬间炸了,后颈的汗毛竖得像礁石缝里的海草。那玩意儿圆滚滚的,壳上的纹路里嵌着沙粒,引信露在外面,像根绷紧的神经。辛集兴已经扑过来,军靴踩着积水“哗哗”响,抬脚就往石缝深处踹——不是踹我,是踹那枚手雷。我跟着往侧翻滚,手肘“咚”地撞在老周蜷着的膝盖上,他的裤腿还温着,像刚被浪打湿的棉絮。
就在这时,浪头猛地灌进石缝,带着股掀翻船板的力,“呼”地把那枚手雷往外推。没等滚出三尺远,“轰”的一声闷响震得耳膜发麻——不是天崩地裂的炸,是被石缝困住的钝,气浪裹着碎石子往我们身上泼,像滚烫的粥。积水在缝里翻涌,混着血沫子溅在脸上,腥气里裹着硝烟的呛味,钻得肺管子生疼。
“走!”辛集兴拽着我从硝烟里钻出来,他的手烫得像刚握过枪管,手枪的金属壳还在发热,烙得我手腕发麻。他反手往我手里塞了个弹匣,铁皮边缘刮过掌心的老茧,“往‘鬼见愁’那边撤!”他的声音带着喘,喉结滚得像吞了块礁石,“那里礁石密,浪头能挡子弹!”
我攥着弹匣往腰后摸,手指触到枪套时,才发现掌心早被碎石子划破了。石缝外的浪涛还在疯涌,刚才被劈中的家伙还在水里扑腾,大腿的血把周围的浪染成暗红,像块浸了血的破布在水里漂。远处的黑影还在蠕动,可我已经顾不上了——辛集兴拽着我往礁石群深处钻,军靴踩在积水里“啪啪”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浪涛像被搅翻的墨汁,里面全是挣扎的人影。刚才被辛集兴拽倒的家伙还在水里扑腾,双手在浪里乱抓,军靴蹬得水花四溅,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的伤口正往浪里淌血——那血不像水似的散,倒像条暗红的绸带,在浪里漂出老远,把周围的白花花的浪沫都染成了酱色。
另一个没被打中的正弓着腰追,腰弯得像张被浪泡软的弓,枪口随着浪的起伏上下颠,藏青色冲锋衣被浪打湿,贴在背上,像块浸了水的淤青,在墨黑的浪里格外扎眼。他的军靴踩在浅滩的蛎壳上,“咯吱咯吱”响,每一步都带起串血珠——想是脚被划烂了,却顾不上疼,眼里的狠劲比浪头还凶。
我突然想起老周的话。那天他蹲在码头的礁石上,烟卷在指缝里明灭,海风吹得他额前的疤发红,说这话时指节敲了敲“鬼见愁”的方向,礁石上的蛎壳被他敲得“簌簌”掉渣:“那片礁群底下的暗流,绕着尖顶打旋跟拧麻花似的,不熟路的进去,浪能把你骨头都搅散。”
“你左我右!”我的喊声被浪头劈成两半,带着股被咸腥气呛过的哑。转身往右侧那尊巨礁后钻,那礁岩像头蹲在浪里的老兽,表面覆着层滑腻的青苔,缝隙里嵌着些碎贝壳,在微光里闪着零星的亮。我猫着腰钻过去时,消防斧的刃面在礁石上磕出串火星,“噼啪”落在水里,瞬间被浪浇灭。
刚把后背贴在冰凉的礁岩上,身后就传来“砰”的一声——枪声裹着浪沫子炸过来,震得耳膜发颤。辛集兴的子弹钻进追来者的肩胛,那家伙“嗷”地叫了一声,持枪的手猛地垂下去,肩胛处的藏青色瞬间洇开团黑红,像被浪打湿的墨团。
他的枪“扑通”掉进浪里,金属枪管在浪里翻了个跟头,沉下去时还闪了下光。那人捂着伤口往回退,脚在蛎壳滩上打滑,每退一步都“嘶”地抽口冷气。可没退三步,道浪头突然从斜刺里涨起来,像只突然抬起的巨手,“呼”地把他掀得横过来——军靴离了水,整个人像片被风撕碎的破布,打着旋往暗礁群漂。
那些暗礁的尖顶在浪里露着白牙,有的像断矛,有的像兽爪,正等着把他戳成筛子。我望着他漂远的影子,听见辛集兴的脚步声在身后响,他的枪还在冒烟,枪管的热意混着浪的凉气,在礁石间缠成了股说不清的味。
辛集兴借着浪头的掩护往我这边挪,军靴碾过礁石上的积水,“哗哗”的响混在浪涛里,几乎听不真切。他背靠着礁岩,青黑色的石面渗着潮气,把冲锋衣的后背洇出片深色。胸腔起伏得像被浪拍打的船板,每口喘气都带着粗重的“呼哧”声,喉结滚动的弧度极大,像硬生生吞了块棱角锋利的礁石,连脖颈的青筋都绷得发亮。
“还有三个。”他腾出左手往弹匣里压子弹,黄铜弹头撞在铁匣上,“咔嗒、咔嗒”的脆响被浪涛揉得发闷,像隔着层浸了水的棉絮。指尖的老茧蹭过弹壳,带起细碎的金属屑,“刚才那枪是穿甲弹,”他侧过头,眼角的余光扫过远处的礁石群,声音压得像块沉在水底的石头,“弹头钻进礁石时带着旋,对方有狙击镜,而且是高精度的。”
我后颈的汗毛突然“唰”地竖起来,像被浪里的冰碴子扫过。刚才那声枪响确实蹊跷——不是普通手枪的“嘭”,也不是冲锋枪的“突突”,是先有道极细的“咻——”,像钢针穿透空气,紧接着才是“砰”的炸响,弹头钻进礁石时甚至带着旋转的尖啸,碎开的石片飞得比浪沫还高。那是高精度狙击步枪特有的声线,带着种撕裂空气的锐,像狼崽子亮出的乳牙,淬着冷光。
往斜上方瞥去,远处那尊高出海面丈余的礁石顶,浪雾正顺着岩缝往下淌,雾霭里立着个黑色的剪影。不是模糊的团,是棱角分明的条——肩背绷得笔直,像块嵌在浪里的铁,手里的枪管斜指向下,枪身缠着的防滑绳在风中微微晃。最扎眼的是枪管上方的瞄准镜,探照灯的光柱偶尔扫过,镜面突然闪了下,不是太阳的亮,是冰碴子在浪里的冷,精准地落在我们藏身的礁岩上,像条吐着信子的蛇,舔过石面的青苔。
“康达。”辛集兴的声音更沉了,几乎要和礁石的阴影融在一块儿。他往弹匣里压最后一颗子弹,拇指把弹头摁进去时,指节泛出青白,“雷清荷的大义子,打小在船上练枪,”他顿了顿,目光死死盯着那剪影,“去年坤沙的货船在公海被劫,他在浪里一枪打穿三百米外的舵机,据说子弹擦着鱼鳃过去,没伤着鱼身。”
话音还没在礁岩间落定,那礁石顶突然飘来声笑。不是顺着风传的,是被道浪头托着,“咕噜噜”滚过来的,裹着股烧透的烟草味,混着海水的咸涩,像有人把烟蒂摁进浪里,再捞出来往你鼻尖凑。“辛副官的眼力还是这么好。”那人开口时,枪管微微抬了抬,瞄准镜的反光突然扫过我们藏身处,快得像条冰蛇吐信,“不过打这些杂鱼有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里裹着层漫不经心的锐,像礁石被浪磨出的棱,“我更想看看,‘袈沙’先生的枪法,能不能跟上浪的速度。”最后那个“度”字被他咬得极轻,却像颗小石子投进浪里,荡开的涟漪撞在礁岩上,把空气都搅得发紧。
浪涛刚好在这时拍过来,“哗”地漫过脚面,带着股冰凉的力。我盯着那礁石顶的剪影,突然觉得手里的消防斧沉得像块铅——那道黑影背后,是雷清荷藏在浪里的眼睛,而我们,不过是他摆出来的靶子,等着被更锋利的枪膛锁定。
我突然被记忆拽回雷清荷的办公室。红木墙上挂着的合影框边缘嵌着铜花,玻璃罩上落着层薄灰,被雪茄的青烟熏得发暗。角落里站着的男人穿件黑色风衣,领口立着,风纪扣系得严丝合缝,连风衣下摆的褶皱都像用尺子量过——最扎眼的是他的眉眼,眉峰像礁石的棱,冷硬地挑着,眼窝陷得极深,瞳仁里像凝着海沟的冰,看过来时,连照片里的光都像被冻住了。
他手里把玩着支狙击步枪,枪身缠着深绿色的防滑绳,绳结打得密不透风,枪管比普通型号长出半尺,枪口的消音器泛着哑光的黑。我突然按住腰后——老周给的那把枪,竟和这杆有七分像,连防滑绳的缠法都如出一辙。记得当时雷清荷用雪茄指着照片,烟灰落在锃亮的茶几上,他嘴角勾着笑,银边臼齿在烟雾里闪了闪:“康达的枪,比浪还准。去年黑礁湾的浪有丈高,他一枪打穿了百米外鱼嘴里的钩。”
“别露头。”辛集兴的手突然按在我肩上,掌心的汗混着礁石的潮气,凉得像块刚从浪里捞出来的冰。他的指节陷进我肩窝的肌肉里,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稳,“他的瞄准镜能捕捉到礁石的阴影变化,就等我们动一下。”
浪涛突然变了性子。刚才还像疯狗似的扑打礁石,此刻却像被只无形的巨手摁进海底,浪头矮了半截,退潮的暗流带着股拉扯的力,“咕嘟咕嘟”地往深海里拽——礁石周围的积水顺着岩缝往下淌,“哗哗”地汇成细流,连牡蛎壳上的水珠都被吸得往下滚,像谁在礁群底下开了个漏斗。
藏在左侧礁岩后的两个黑影突然动了。一个猫着腰往更密的礁群里钻,军靴踩在湿滑的石面上,“咯吱咯吱”地碾着蛎壳,每一步都把腰弯得像张弓;另一个举着枪,枪托抵着肩窝,往康达所在的礁石挪,藏青色的冲锋衣被浪风吹得贴在背上,像块浸了水的淤青。两人一左一右,明显是想把我们困在这片浅礁区,让康达的狙击枪成最后一击的锤。
“打右边那个!”我突然拽过辛集兴手里的手枪,枪身还带着他掌心的余温,金属握把被海水泡得发滑。我往礁岩外探出半寸,手肘顶在粗糙的石面上,硌得生疼。那家伙刚跑到块露出水面的浅礁上,军靴底在湿石上打滑,身子晃了晃——就是这瞬间,我扣动了扳机。
可浪头偏在这时“呼”地从他脚边涌起来,像只突然抬起的手,把他的身子往上托了半尺。子弹擦着他的耳际飞过去,“噗”地扎进浪里,激起朵细小的白花花,碎成星子似的水珠。那家伙吓得猛地蹲下去,枪都差点脱手,扭头往康达的方向喊了句什么,声音被浪头吞得只剩半截。
辛集兴往我手里塞了颗子弹,指尖的老茧蹭过我的掌心:“浪的节奏变了,暗流会托着人往上浮,瞄准得往下压半寸。”他的声音压得像礁石缝里的风,“康达肯定在笑我们不懂浪性。”
我望着那朵正在消散的水花,突然觉得手里的枪沉得像块铅。礁群深处,康达的剪影还立在礁石顶,像尊嵌在浪里的铁像,瞄准镜的反光偶尔闪过,像在嘲笑这场拙劣的反击。
“啧。”
康达的声音像块被浪泡软的礁石,慢悠悠从高处飘下来,裹着点刚吐过烟圈的轻,还混着浪沫子的咸涩。“浪头都帮你托了半寸,”他的语调里藏着根细针,轻轻往人骨头里扎,“可惜准头差了截——老周没教过你,浪峰上的靶子得往下压三分吗?”
那被流弹擦过的家伙早吓得往礁石后缩,军靴在蛎壳上“咯吱”打滑,半个身子埋进阴影里,枪托还在不住地颤。我瞅准这空当,猛地从礁岩后扑出去,消防斧被抡得像道黑弧,斧刃带起的风声“呼呼”扫过浪面。左侧那个敌人刚转过身,脸上的惊惶还没褪尽,斧刃已经“噗”地劈开他的冲锋衣——不是利落的斩断,是带着钝劲的嵌,布料撕裂的脆响里,混着斧刃陷进皮肉的闷声,陷得足有半寸深。
“啊——”他的惨叫像被礁石卡住的鱼,破了个洞。这人倒也狠,忍着疼转身就去抓斧柄,指节抠得发白。我突然撒手,借着他前倾的力道,右腿像灌了铅似的往他膝弯踹去——“咚”的一声,他单膝砸在礁石上,蛎壳被压得“簌簌”碎,膝盖的血瞬间渗出来,染红了青黑色的石面。没等他抬头,我已经抄起他掉在浪里的匕首,反手往他后颈扎——那匕首的柄缠着防滑绳,被我攥得发白,刃尖钻进皮肉时,像切开块泡透的豆腐。
血“噗”地喷在脸上,热得烫人,带着股铁锈混着海水的腥。就在这时,头顶突然掠过道尖啸——“咻——”不是子弹破风的锐,是带着旋转的钻,像根烧红的钢针往礁石里扎。“砰!”的炸响震得耳膜发麻,我刚才站着的礁岩上,石屑像暴雨似的落下来,混着牡蛎壳的碎末,砸在背上生疼。
辛集兴像头豹子似的扑过来,右手攥着我的胳膊,左手往我后腰一推,我们俩顺着礁石的斜面向下滚——军靴碾过蛎壳的“咯吱”声、浪水泼溅的“哗哗”声、彼此粗重的喘息声缠在一块儿。刚滚进道狭窄的石缝,第二颗子弹就“噗”地钻进刚才那具尸体的胸口,血沫子混着浪水往上涌,把周围的白花花的浪都染成了暗绛色,像块浸了血的破布在水里漂。
“看见了吗?”康达的声音裹着笑从礁石顶滚下来,那笑声不是清亮的,是闷在喉咙里的沉,像块礁石在浪里慢慢磨牙,“这就是差距。”他顿了顿,瞄准镜的反光又扫过石缝口,像条冰蛇吐信,“现在,想不想比一场?”
石缝里的浪水没到脚踝,每道浪涌进来都带着股挤压的力。我抹了把脸上的血,尝到股咸腥的涩。辛集兴的肩膀抵着我的肩膀,彼此的心跳隔着湿透的衣料撞在一块儿,像两块在浪里相碰的礁石。康达的声音还在浪里飘,每个字都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狠,像在说:这场猎杀,该换种玩法了。
我们缩在道窄得只能并排容下两人的石缝里,浪水没到小腿肚,冰凉的咸涩顺着军靴的裂缝往里钻,每道浪涌进来都像只无形的手,把石缝两侧的岩壁推得“嗡嗡”发颤。岩壁上的海蛎壳尖扎在胳膊上,带着潮乎乎的腥,浪水里裹着的沙粒顺着裤腿往上爬,在膝盖窝里积成小小的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