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暖室新生(2 / 2)
他从医药箱里拿出个体温计——是玻璃管的,银色的探头闪着冷光,管身上的刻度清晰得很。他没直接递过去,而是先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攥住探头,指腹的温度慢慢裹住那点冷,攥了大概两秒,才轻轻把体温计放在肖雅的腋下,动作轻得像怕碰疼她。“肖小姐,您别紧张,”他的声音像温水,顺着空气慢慢漫过来,没半点压迫感,“咱们先量个体温,看看有没有发烧,就夹三分钟,不疼的,等下我再问问你具体哪里不舒服,好不好?”
肖雅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还带着点没散的不安——瞳孔微微缩着,像有点怕生,却还是很配合地把胳膊往身体两侧贴了贴,让体温计夹得更稳。她的左手轻轻攥着身后的米色羊毛毯,指尖陷进柔软的绒面里,指节微微泛白,显然是有点紧张,却还是强撑着没乱动,连睫毛都只是轻轻颤了颤,没敢大幅度眨眼。
三分钟刚到,李医生就轻轻伸出手,指尖捏着体温计远离探头的一端——拇指和食指轻轻夹着玻璃管,没碰半点银色探头,怕手上的温度影响读数。他把体温计举到窗边,对着纱帘透进来的暖光眯眼细看,银线在光线下清晰得很,水银柱稳稳停在36.8c的刻度上,没半点晃动。
“体温36.8c,正常,没发烧。”他放下体温计,语气里的紧绷松了半分,嘴角还轻轻弯了下,像在给我们吃定心丸。说完,他转身坐在床边的实木椅上——那椅子是肖雅特意给客人备的,椅面磨得发亮,边缘还留着老木匠手工打磨的圆润弧度。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自然放在膝盖上,没靠椅背,显得格外专注:“肖小姐,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慢慢说,不用急。”
“早上吃了什么?大概吃了多少?”他先问,声音温和得像在拉家常。肖雅抿了抿干裂的唇,哑着嗓子答:“喝了小半碗小米粥,吃了个水煮蛋,还……还吃了三颗山竹,是在早市买的,挺甜的。”
“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李医生又问,指尖轻轻在膝盖上点了点,像在记要点。“就在刚才……在卧室里,突然觉得胃里翻得厉害,想呕。”肖雅的声音轻了点,眼神往我这边飘了飘,带着点不好意思的软。
“有没有腹痛?或者头晕、乏力的感觉?”李医生接着问,目光落在肖雅按小腹的手上。肖雅轻轻摇了摇头:“不腹痛,就是恶心,头也不晕,就是没力气。”
最后,李医生顿了顿,语气放得更柔:“那最后一次来月经是什么时候?大概记个日子就行。”
这话问出口,肖雅明显愣了一下——眼神先是飘向梳妆台的台灯,又慢慢落回自己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小腹,想了两秒才轻声说:“好像是上个月月初,具体日子记不清了……大概是5号左右?当时还跟老公说,这个月来得挺准时的。”说这话时,她的声音里多了点不确定,像怕自己记错了似的,还悄悄抬眼瞄了我一下,盼着我能帮她回忆。
李医生听完,没立刻说话,而是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眉头皱得不算深,只是眉心轻轻挤了下,像在心里梳理信息。过了几秒,他慢慢伸出右手,先把指尖在自己的左手手背上轻轻蹭了两下,来回蹭了三次,确认指尖温度不凉,才轻轻伸向肖雅的小腹。
他的指尖按在肖雅肚脐下方两指的位置,力度轻得像片羽毛落在皮肤上——没敢用力,只是轻轻搭着,连肖雅的连衣裙布料都没压出褶皱。“这里疼吗?有没有坠坠的、往下沉的感觉?”他一边问,一边极轻地碰了碰,像在触碰易碎的玻璃摆件。
肖雅轻轻摇了摇头,可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瑟缩了一下——肩膀微微抖了抖,像被凉风扫过,眼睫也跟着快速颤了两下,长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轻轻晃。她没出声,只是眉头又皱了点,比刚才深,眉心的“川”字能看见浅浅的纹路,显然那轻轻一碰,还是勾得她胃里泛了点不适。
李医生立刻收回手,没再多碰,转身从医药箱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白色纸盒——盒面印着浅蓝的“早孕检测试纸”字样,边角有点卷边,像是被反复打开过。他打开纸盒,从里面抽出一根试纸——白色的试纸条,一端是浅蓝色的检测区,另一端是白色的手柄,包装上还印着清晰的“Ax线”标识。
接着,他又从医药箱的侧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的一次性尿杯,杯身印着“无菌”的小字,还裹着层薄薄的塑料包装。他撕开封口,把尿杯和试纸一起递过来,指尖捏着试纸的手柄端,没碰检测区,语气笃定又温和:“先生,麻烦您去卫生间接一点肖小姐的尿液,淋在试纸上的Ax线以下就行,别超过线,等三分钟就能出结果。”
我愣了一下,指尖接过试纸和尿杯时,还没反应过来——眼神盯着试纸上的“早孕”字样,脑子有点发懵,像没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可看着李医生眼里的笃定,没敢多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攥着尿杯和试纸往卫生间走,指尖碰着冰凉的尿杯,才慢慢回过神来,心里还隐隐飘起一丝说不清的慌。
我捏着试纸往卧室走时,指尖还下意识地护着试纸条——怕走路的风晃到,也怕不小心蹭到边缘。试纸条上的尿液还没完全干,浅黄的痕迹在白色试纸面上晕开小小的圈,Ax线以下的区域微微发潮,透着点细碎的水光。刚走到卧室门口,就看见李医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轻声和肖雅说着什么,语气里满是安抚:“肖小姐别担心,就是常规排查,没什么大事,等下结果出来就放心了。”
肖雅靠在枕头上,脸色比刚才好了点,不再是泛青的白,却还是透着点弱。她的手还轻轻搭在小腹上,指尖无意识地画着小圈,眼里带着点明显的疑惑——眉头轻皱,像个不懂就问的小孩,目光落在我手里的试纸上,显然没明白为什么要做这个检测,却又不好意思追问,只能抿着唇听李医生说话,偶尔轻轻点头。
我快步走过去,把试纸递到李医生面前。他伸手接过,指尖捏着试纸的白色手柄端,没碰检测区,先凑到窗边的光线下——午后的暖光刚好落在试纸上,能清晰看见两道红杠:一道在c区,颜色深而亮,像颗熟透的樱桃;另一道在t区,颜色稍浅,却也清晰得不含糊,没有半点模糊的晕染。
李医生先是眼睛一亮,瞳孔轻轻缩了下,像发现了惊喜的宝藏,接着嘴角慢慢扬起来,从嘴角到眼角,笑意一点点漫开——眼角的细纹不再是之前的严肃,而是像被风吹开的涟漪,一圈圈漾开,连带着老花镜的银边都泛着暖光。他没立刻说话,而是又确认了一遍,才转头看向我们,语气里的惊喜藏都藏不住,连声音都比刚才高了半分,却依旧温和:“肖小姐,先生,告诉你们一个大喜事——肖小姐,您怀孕了!”
“怀孕了?”
我和肖雅几乎是同时开口,声音里的震惊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炸开。我的声音有点发颤,手里的一次性尿杯差点没拿稳,杯壁的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爬,却完全没感觉到;肖雅的声音还带着之前的哑,却比我的更响,带着点不敢置信的尖锐,像突然被惊雷劈中。
肖雅猛地睁大眼睛,原本半眯的瞳孔瞬间放大,像被突然点亮的小灯,连眼尾的细纹都绷得笔直。眼里的疑惑先被错愕取代,接着是慢慢聚起的水汽——先是眼尾泛红,像被暖光染透的粉,然后水汽顺着眼睫往下漫,慢慢裹住瞳孔,像在眼球上蒙了层薄纱。不过几秒钟,那水汽就聚成了小小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没掉下来,却把她的瞳孔染得亮晶晶的,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
她的手先是悬在小腹上方,指尖微微蜷着,像在犹豫要不要碰,过了两秒,才轻轻贴上去——指尖先碰了碰连衣裙的布料,然后慢慢往下按,直到贴着柔软的皮肤,轻轻摩挲着那片平坦的区域,像在确认里面真的有个小小的生命。她的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喉结轻轻滚了下,幅度比平时大,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只能看着我,眼里的情绪从震惊到惊喜,再到不敢置信,层层叠叠,像翻涌的海浪,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心里的波澜。
我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手里还攥着刚才给肖雅擦汗的浅粉色纯棉毛巾,毛巾边缘绣着的“xY”银线泛着淡光,之前擦过她额角冷汗的地方还带着点她的温度,可此刻毛巾的一角从指尖悄悄滑下来,垂在半空晃了晃,我都没半点察觉。指尖控制不住地发颤,不是被地板的凉激的,是从心口涌上来的激动顺着血管窜到指尖,连指节都轻轻抖着,像握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我的目光死死盯着肖雅的小腹——那里还平坦得很,裹在细条纹棉麻连衣裙下,能看见她呼吸时腰腹轻轻起伏的弧度,可不知怎么,此刻再看,却像能透过布料,看见里面藏着的小小生命:像颗刚从土里冒芽的种子,带着点温温的、神奇的温度,顺着肖雅的皮肤,透过连衣裙的细纱,慢慢传到我之前碰过她腰腹的掌心,暖得像揣了颗小太阳。我张了张嘴,想跟肖雅说点什么,可喉咙里像堵了团浸了温水的棉花,软乎乎的,却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只能定定地看着她,眼里的惊喜像要溢出来,连眼眶都悄悄泛了热。
李医生看着我们的反应,忍不住笑了,眼角的细纹挤在一起,像盛开的浅黄菊花,连老花镜的银边都跟着泛着暖光。他轻轻点了点头,把手里的试纸往前递了递,指尖捏着试纸的白色手柄端,特意避开检测区的尿液痕迹,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点在试纸上的两道红杠上:“您看,这道是对照线c区,颜色深又亮,这道是检测线t区,虽然比c区浅一点,但也清晰得很,没有半点模糊的晕染,这就是阳性,说明肯定是怀孕了。”
他顿了顿,又收回手,指了指肖雅按在小腹上的手,语气更耐心了:“刚才我轻轻按您小腹的时候,您说不疼,也没有坠坠的感觉,这就好——结合您之前说的干呕、恶心、胃里翻搅,还有月经推迟快一个月,这些都是早期怀孕的正常反应,我们叫早孕反应,不是吃坏了东西,也不是累着了。很多姑娘怀孕四到五周的时候都会这样,是身体在适应肚子里的小生命,等过了八到十二周,激素水平稳定了,这些不舒服的感觉就会慢慢减轻,有的甚至会完全消失。”
说到怀孕周数,李医生又低头看了眼试纸,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像在仔细推算:“从试纸的颜色深浅来看,c区和t区的色差不算特别大,再加上您的早孕反应刚出现,月经推迟的时间也差不多,大概怀孕有四到五周了。您要是不放心,过两周可以去镇上的卫生院做个b超——到时候就能更清楚地看到孕囊的位置,看看是不是在子宫里,还能看到孕囊的大小,甚至能隐约看到胎芽;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听到胎心的跳动声,虽然现在胎心还小,像小火车的轻响,但b超能捕捉到它在慢慢长大的痕迹,到时候您就能真真切切感觉到,肚子里有个小生命在陪着您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语速不快,每句话都透着专业又温和的劲儿,还特意观察着我们的表情,看到我和肖雅眼里的疑惑慢慢变成明白,才又补充道:“这段时间您就多注意休息,别累着,想吃什么就吃点,不想吃也别硬撑,少量多次地吃,能减轻点恶心的感觉——等过两周做了b超,咱们再根据情况调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放宽心,别紧张。”
肖雅眼尾的泪珠先是没忍住,顺着她脸颊的柔和弧度慢慢滑——没蹭到之前沾在眼角的浅棕色碎发,反而轻轻擦过她泛红的颧骨,在细白的皮肤上留下道浅浅的湿痕,最后“嗒”地一声落在她按在小腹的手背上。那泪珠圆圆的,像颗刚从晨露里捞出来的小珍珠,带着她皮肤的温热,在手背上轻轻滚了半圈,才慢慢晕开一小片湿。
她转头看向我时,眼里还蒙着层水汽,原本亮着的瞳孔被泪水浸得更透,像浸在温水里的黑葡萄,连眼尾的小绒毛都沾着细碎的水珠。那眼神里满是翻涌的情绪——有不敢相信的错愕,有突如其来的惊喜,还有点怕这是梦的惶恐,混在一起,让她的声音都带着点哭腔的颤,却又裹着藏不住的笑,尾音还轻轻扬了下,像刚吃到糖又忍不住掉眼泪的小孩:“老公……我们……我们有宝宝了?真的有宝宝了吗?不是我听错了,也不是……也不是梦吧?”
我没等她把话说完,赶紧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左手先轻轻托住她的后脑,怕她哭的时候不小心磕到床头的靠枕硬边,右手稳稳环住她的腰,掌心刚好贴在她后腰的位置。能清晰感觉到她身体的轻颤:不是冷得发抖,是激动到控制不住的微颤,从肩膀传到后背,每一次颤都跟着她的哭声轻轻起伏,像被风吹动的薰衣草花瓣,软得让人心疼。
“对,是真的,”我的声音也有点发哑,喉咙里那团软乎乎的“棉花”好像化了点,却还是裹着哽咽的暖,“我们有宝宝了,雅雅。”我低头,下巴轻轻蹭过她的发顶,能闻到她发间混着泪水的薰衣草洗发水味,“你要当妈妈了,我……我要当爸爸了。”说“爸爸”两个字时,我的声音又颤了下,指尖忍不住把她搂得更紧了点,怕这满溢的幸福会偷偷溜走。
肖雅靠在我怀里,眼泪掉得更凶了——不是难过的哭,是喜极而泣的宣泄,泪水顺着我的衬衫领口往下渗,把棉质面料浸得发潮,却带着点甜意的暖。她的手紧紧攥着我衬衫的前襟,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腹都陷进布料的纹理里,像在牢牢抓住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怕一松手,这一切就会变成泡影。
她的脸贴在我的胸口,能清晰听到我急促的心跳声——“咚咚”的,比平时快了一倍,像在为这个新生命欢呼,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滚烫的温度,透过衬衫传到她的脸颊。她甚至会跟着我的心跳轻轻调整呼吸,让自己的气息慢慢和我凑成同个节奏,像在和我、和肚子里的宝宝,做着无声的呼应。
午后的阳光从浅粉蕾丝纱帘的花纹缝隙里漏进来,织成细碎的粉金光斑,刚好落在我们交叠的手上、相拥的肩膀上。那光暖得像刚从晒衣绳上收下的棉絮,裹在身上时,连皮肤都能感觉到阳光的软,还带着点太阳晒过的淡淡皂角香。房间里的薰衣草香也似乎更浓了——是床单里藏着的香包慢慢渗出来的,混着肖雅眼泪的微甜,像刚融化的蜂蜜滴在蓬松的棉花上,不腻,却甜得让人心里发酥。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在哄个得到心爱礼物的小孩,指尖能摸到她连衣裙后背被泪水浸潮的地方,带着点湿软的暖。她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收住眼泪,却还是舍不得从我怀里抬头,只把脸往我胸口又埋了埋,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刚哭过的鼻音:“老公,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
李医生没急着收拾医药箱,反而先从箱内的小隔层里拿出一瓶叶酸片——那是个手掌心一半大的白色小玻璃瓶,瓶身光滑,没有多余的花纹,标签上用黑色粗体字印着“叶酸片”三个大字,下方还衬着行浅灰色小字“每片0.4g,预防胎儿先天性神经管畸形”,字迹清晰得连笔画边缘都没有模糊。他拧开瓶盖时,能听见“咔”的轻响,里面还垫着层透明塑料垫片,他用指尖轻轻揭掉垫片,再倾斜瓶子,小心地倒出一片小小的白色药片——药片是圆的,边缘磨得光滑无毛刺,落在他掌心时,像颗精致的奶糖,透着干净的质感。
他抬手把药片递到肖雅面前,掌心微微向上,语气比刚才更耐心:“每天吃一片,记得饭后吃,这样吸收好。这药能帮着宝宝长神经管,预防畸形,是孕期很重要的补剂,可别忘吃。”说着,他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平时可得多休息,别像今天这样跑太多路,累着对你和宝宝都不好。太凉、太辣的东西也得忌口——像早上吃的山竹,还有镇上夜市卖的辣炒田螺,这些暂时都别碰了,寒凉的容易刺激肠胃,太辣的怕你上火;多吃点有营养的,鸡蛋就吃水煮的,能留住营养,要是怕噎,也能蒸成蛋羹;牛奶要是觉得凉,就倒在小锅里温两分钟,别温太烫;新鲜蔬菜选早市刚摘的,比如菠菜、生菜,炒着吃或者煮进小米粥里,都能补维生素。”
叮嘱完饮食,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牛皮纸小本子——封面磨得发毛,边角还卷着圈浅白的毛边,里面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有药方,也有病人的联系方式。他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拿出支黑色圆珠笔,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才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手机号,数字写得工整有力,还在号码旁画了个小小的电话符号,怕我们看不清。“这是我的电话,”他把小本子递到我手里,指尖碰了碰纸页,“不管白天晚上,要是觉得不舒服,比如恶心加重了,或者肚子有点疼,别扛着,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一准儿过来。”
站在旁边的张叔,早就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盛开的浅黄菊花,连鬓角的白发都跟着脸颊的晃动轻轻颤。他手里还攥着刚才带来的厚外套,外套衣角被他攥得发皱,却完全没察觉,注意力全在“有宝宝”这件喜事上。
“太好了!小姐,先生,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他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分,带着点抑制不住的雀跃,像个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以后家里就更热闹啦!等宝宝出生,我去镇上木匠铺找王师傅订摇篮——王师傅做的摇篮最好,用的是放了五年的楠木,不沉还结实,摇起来还没声音,到时候再让他在摇篮侧边刻上宝宝的名字,多有意义!”
他越说越兴奋,又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手掌带着常年握方向盘磨出的粗糙厚茧,拍在我肩膀上时,力度不轻不重,带着长辈特有的欣慰,拍了两下还觉得不够,又轻轻拍了拍,像在确认这喜事不是梦。“我还得给宝宝织件小毛衣!”他眼睛亮闪闪的,像有了新目标,“就选镇上毛线铺最好的羊毛线,浅粉色或者浅蓝色的,软乎乎的,贴在宝宝身上不扎,再织上点小花朵的图案,肯定好看!”说着,他还下意识地用手比划了下毛衣的大小,嘴角的笑意就没断过,连语气里都裹着满溢的期盼。
李医生和张叔走时,我轻轻带上门,“咔嗒”一声轻响后,卧室里彻底静了下来——没有了医药箱的“叮当”声,也没有了张叔雀跃的话语,只剩下我和肖雅的呼吸声,一轻一重,慢慢凑成同个节奏。窗外的风还在吹,绿萝的叶子被拂得轻轻晃,深绿的老叶和浅绿的新叶互相摩擦,发出“沙沙”的软响,像谁在用指尖轻轻拨弄丝绸;叶尖挂着的圆滚滚露珠,被风吹得晃了晃,终于“嗒”地一声滴进陶瓷花盆里——那花盆是她去年在伦敦切尔西花展买的,外侧印着浅白的薰衣草花纹,露珠落在花纹的花瓣上,又顺着纹路滑进土里,声音轻得像在为这个新生命悄悄鼓掌。
肖雅还靠在我怀里,头轻轻抵着我的胸口,发顶蹭得我下巴有点痒——她的头发还带着点早上洗过的薰衣草洗发水香,混着阳光的暖味,绕在鼻尖。她的右手轻轻放在小腹上,刚好覆在肚脐下方两指的位置,指尖带着点薄汗的湿,轻轻在皮肤上画着小圈——圈画得很小,像在描摹某个看不见的轮廓,偶尔会停顿一下,指尖轻轻按下去半分,像在试探着和肚子里的宝宝打招呼。她的呼吸很轻,每一次吸气,小腹都会跟着轻轻起伏,那柔软的皮肤贴着她的掌心,让她忍不住小声呢喃:“好像……真的能感觉到呢。”
过了一会儿,她慢慢抬起头,浅棕色的碎发从耳后滑下来,落在脸颊旁,沾着点没完全干的细碎泪痕——那泪痕像颗颗透明的小钻,在阳光下泛着淡光,没等我伸手擦,她自己先轻轻眨了眨眼,泪珠就顺着睫毛滚到了梨涡里。她的梨涡陷得很深,里面盛着点小小的泪珠,像盛了颗碎月亮,笑起来时,泪珠跟着晃了晃,却没掉下来,反而让那抹笑更显甜软:“老公,你说宝宝会长得像谁呀?”
她的声音带着点刚哭过的鼻音,还裹着点憧憬的软,像在说什么稀世珍宝。“要是像你就好了,”她伸手轻轻碰了碰我的眼睛,指尖带着点凉,“有你这么好看的眼睛,黑沉沉的,像夜空里的星星,笑起来的时候还会弯,看着就特别温柔;要是像我也不错,”她又摸了摸自己的发梢,浅棕色的发丝在指尖绕了圈,“我希望她有一头浅棕色的头发,像我一样,软软的,早上起来会有点翘;最好还能有梨涡,笑起来甜甜的,像吃了刚剥的山竹。”说这话时,她的眼神飘向窗外的芒果树,像已经看到了宝宝笑着跑的样子,嘴角的梨涡又深了点。
我低头,轻轻吻在她的额头上——她的额头还带着点汗湿的凉,却被我的唇温慢慢焐热,连那点细碎的泪痕都变得暖起来。然后我用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脸颊,指尖的温度蹭过她细白的皮肤,带着点轻痒,她下意识地往我指尖蹭了蹭,像只黏人的小猫。“像你最好,”我的声音放得极软,怕惊扰了她眼里的憧憬,“像你一样温柔——上次我出任务回来晚,你在客厅等我,给我热了三回粥;像你一样漂亮——穿那件白色连衣裙站在芒果树下,阳光落在你发顶,像撒了层金;像你一样善良——上次在早市看见路边的小猫,你特意买了火腿肠掰碎了喂它。”
我顿了顿,伸手把她往怀里又搂了搂,让她的耳朵贴在我的胸口,能清楚听见我为她而跳的心跳:“不过不管像谁,都是我们的宝宝。以后早市的甜山竹,我会剥好喂她;镇上新开的摄影工作室,我会带她去拍像你一样好看的照片;她要是喜欢浅粉色的小裙子,我们就去伦敦的Liberty百货给她挑,像你当年挑纱帘那样仔细。我们会让她在阳光里长大,不用受一点委屈,每天都能笑得像你现在这样甜。”
她笑着点了点头,眼尾还沾着点未干的水光,像两颗碎钻嵌在皮肤里。头又往我怀里埋了埋,耳朵紧紧贴在我的胸口——能清晰感觉到她耳廓的软,还有浅棕色的发丝蹭过我衬衫领口的轻痒,那发丝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绕在我脖颈间,像根温柔的小绳。她的呼吸慢慢放平,跟着我心跳的“咚咚”声轻轻起伏,偶尔还会用脸颊轻轻蹭一下我的胸口,棉麻连衣裙的布料蹭过皮肤,带着点细弱的痒,像在确认这温热的触感不是转瞬即逝的梦。
阳光慢慢西斜,从浅粉蕾丝纱帘的花纹里漏进来时,已经染成了浅橙的暖调,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落在铺着浅粉薰衣草床单的床面上。我的影子肩线宽而清晰,刚好能把旁边肖雅的影子护在身侧;她的影子蜷在我影里,手的影子轻轻覆在小腹的影子上,我们交叠的手影里,能看清指节的轮廓,像在床单的薰衣草花纹上,圈出了一小块属于我们的小天地——影子的边缘和纱帘透进来的光斑叠在一起,泛着淡淡的金,温柔得像幅刚晕染完的水彩画。
梳妆台上的白色牛皮纸袋还静静放着,风从落地窗缝钻进来,掀得袋口轻轻晃了晃,露出里面照片的一角——能看见照片上肖雅站在芒果树下的裙摆,白色棉麻裙被风吹得微微飘,裙摆边缘沾着的浅绿草屑都清晰可见;背景里的芒果叶绿得发亮,枝桠间还藏着半只白鹭的翅膀;她手里举着的那颗山竹,紫莹莹的壳上还沾着点晨露,和她当时笑弯的眼睛一样亮。现在再看那照片,她眼里的雀跃里又多了份新的期待,像颗刚埋进土里的种子,在我们心里慢慢冒芽,裹着阳光的暖,也带着对未来的软。
我轻轻抬手,掌心覆在肖雅的小腹上——那里还是平坦的,能感觉到她呼吸时腰腹的轻轻起伏,软得像揣了团刚晒过太阳的棉絮,指尖偶尔能触到她皮下细细的血管,跳得轻而稳。可这温软的触感下,却清晰记着手机壳夹层里加密芯片的硬:芯片比指甲盖略小,边缘有点硌手,是队里技术人员出发前亲手封进壳子的,侧面的定位按钮还藏在磨砂壳的缝隙里,每次握手机时,指尖都能碰到那点硬,像在提醒我没卸下的责任。
杨杰最后在饭店玻璃后的眼神还清晰得像在眼前——他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那句“绝不会手下留情”的话,不是冰冷的质疑,是同为军人的责任在敲警钟,像根细刺轻轻扎在心里,没让我忘了侦察连宣誓时的誓言,也没让我丢了“袈沙”这个代号背后的使命。雷朵集团的暗线也没消失:据点深处偶尔传来的军火库铁门“吱呀”响动,对接“暗夜”集团时那人冷得像冰的脸(他袖口露出的纹身,是交易暗号的标记),还有张叔偶尔提起“后山货仓要清点”时的谨慎语气,都在提醒我,这满是薰衣草香的日常外,还裹着没拆的危险。那些未完成的任务、没摸清的交易线,像团没解开的绳,还系在我心里。
这些压力从来没散过,只是此刻被肖雅发间的薰衣草香、被小腹上那点若有若无的温,轻轻裹住了——不是要逃避,是知道了要守护什么,才更有勇气去扛。只要有肖雅在,有她靠在我怀里的这份软;有这个宝宝在,有小腹上这颗慢慢长大的“小种子”;有这个满是阳光和银铃声的家在,不管未来要面对杨杰的质询、雷朵的暗涌,还是未完成的任务,我都能攥紧责任,也护住幸福——这份来之不易的暖,不是让我卸下担子的理由,是让我把担子扛得更稳的底气。
肖雅的手轻轻覆上来时,先带着点掌心的薄汗,蹭过我手背的指节——她的手比我的小一圈,指骨细而软,掌心的温像层细润的暖膜,紧紧贴在我手背上。接着她的手指慢慢插进我的指缝,指尖轻轻扣住我的指根,力度从浅到深,慢慢攥紧,指腹陷进我掌心的纹路里,连指甲盖轻轻抵着我手背皮肤的触感都清晰可辨,像在我们交握的手心里,悄悄捏出了一个不会松开的、关于未来的承诺。
“老公,”她的声音从我的胸口漫出来,软得像浸了温水的棉花,尾音还带着点没平复的轻颤,“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比去年在伦敦国家美术馆站在《向日葵》前还开心,当时我盯着画里的金黄看了半小时,心跳都没这么快;也比今天在早市挑到最甜的山竹还开心,那会儿咬到果肉觉得甜到喉咙,可现在靠在你怀里,才知道这种甜到心里发酥的感觉,才是真的甜。”她说着,还轻轻晃了晃交握的手,像在确认这份触感不会消失。
我把她搂得更紧,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能清晰闻到她发间的味道——是昨晚用的薰衣草洗发水,混着午后阳光晒过的暖意,像刚从晾衣绳上收下的棉质衬衫,没有一点刺鼻的香精味,只有满是她气息的软。“我也是,老婆,我也是。”我的声音贴着她的发顶,轻得像怕惊到空气里的甜,“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三口了——等宝宝再大些,我们带她去伦敦看你喜欢的油画,让她摸一摸你当年在Liberty百货挑的蕾丝;带她去早市挑山竹,教她你说的‘软壳浅纹才甜’的诀窍;把你没来得及讲的伦敦画廊故事、金三角的雨林晨光,都慢慢讲给她听,会更幸福的。”
窗外的夕阳已经把天空染成了柔润的浅粉,像肖雅房间里那捧刚晒过太阳的,没有一点杂质,连边缘都泛着淡淡的金。暖光从落地窗漫进来,把绿萝垂落的藤蔓都染成了浅金,叶片上的露珠折射着光,像撒了把碎钻在绿丝带上。风又顺着窗缝钻进来,吹得浅粉蕾丝纱帘轻轻晃,顶端的银铃铛“叮”地响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更轻,更甜,像颗融化的冰糖在空气里敲出的响,余韵绕着梳妆台转了圈,刚好和绿萝叶子摩擦的“沙沙”声叠在一起,像是在为这个新生命的到来,轻轻唱着软乎乎的歌。
可我低头看着她发顶的旋,指尖轻轻顺着她的发丝滑时,心里却没忘那份沉甸甸的重量——手机壳夹层里的加密芯片还硬硬地硌着掌心,那是队里技术人员亲手封进去的,侧面的定位按钮藏在磨砂壳缝里,像根没拔的刺,时刻提醒我“袈沙”这个代号背后的责任;杨杰在老饭店玻璃后那双满是质疑的眼睛,那句“绝不会手下留情”的话,还清晰地刻在脑子里,不是冰冷的敌意,是同为军人的底线在敲警钟,让我不敢忘了侦察连宣誓时“誓死保卫”的誓言;雷朵集团的暗线也没消失——据点深处军火库铁门的锈迹、“暗夜”对接人袖口那道代表交易暗号的纹身、张叔提起“后山货仓清点”时谨慎的语气,都像缠在手腕上的线,没让我沉溺在眼前的暖里。
这些压力从来没散过,只是此刻被肖雅的呼吸、被小腹上那点若有若无的温,轻轻裹住了。不是要逃避,是知道了要守护什么,才更有勇气去扛——只要怀里的人还在,只要肚子里的小生命还在,只要这个满是阳光和薰衣草香的家还在,不管未来要面对杨杰的质询、雷朵的暗涌,还是没摸清的交易网络,我都能把那些危险挡在门外,把这份柔软护在怀里,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