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煎熬（1 / 2）
振华中学门口的香樟树影婆娑，曾经被试卷和倒计时填满的日子，如今变成了散场时的拥抱、告别时的约定，以及对未来的无限遐想。而对于李燃、林杨、余淮来说，他们的暑假没有按部就班的旅行计划，也没有漫无目的的闲散时光——李致远一个电话，就把这三个振华出来的尖子生，直接拉进了自己创办的微光游戏公司。
“欢迎各位准大学生，加入微光这个大家庭。”李致远靠在办公室的真皮座椅上，指尖轻点桌面，语气里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却又藏不住一丝掌控全局的笃定。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明明和李燃他们同龄，却凭着一身超越年纪的沉稳和早已成型的商业版图，硬生生活出了“人生赢家”的既视感。办公室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繁华夜景，室内则是充满科技感的开放式办公区，键盘敲击声、讨论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在为项目忙碌着，空气中弥漫着年轻的野心和蓬勃的朝气。
林杨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致远，你这公司也太酷了吧！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作为振华中学的“小太阳”，他向来精力充沛，对新鲜事物充满热情，此刻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大展拳脚的冲动。
余淮则相对冷静，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落在办公区的技术团队上，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和好奇：“我们来实习，具体负责什么？编程？测试？还是……”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作为曾经的理科尖子生，他可不满足于做些打杂的活。
李致远笑了笑，起身走到两人面前：“放心，不会让你们做杂事。微光现在在开发一款新的校园题材手游，需要结合真实的高中生活场景和玩家心理。你们刚从振华毕业，最懂这个年龄段的想法，技术方面有专业团队兜底，你们负责提供创意、参与剧情设计，顺便也能跟着技术大神们学点东西。”
他说话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站在角落里的李燃。
李燃低着头，踢了踢脚下的地毯，脸上没什么表情，往日里那份懒散不羁似乎被一层淡淡的阴霾笼罩着。他的手里攥着一部手机，屏幕暗着，却像是攥着什么滚烫的东西，指尖微微泛白。高考结束后，所有人都在讨论志愿、憧憬未来，只有他，像是被留在了原地。
陈见夏最终还是走了。
这个决定，李致远早就知道。他甚至提前找过陈见夏，开出了足够诱人的条件——只要她愿意留在国内读大学，他可以全额赞助她的学费和生活费，甚至可以为她提供毕业后直接进入微光核心团队的机会。他以为，这样的条件足以让她动摇，毕竟，她的原生家庭就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而他提供的，是一条可以彻底摆脱那座山的捷径。
可陈见夏拒绝了。
她坐在咖啡馆里，面前的拿铁早已凉透，眼神却异常坚定：“谢谢你的好意，李致远，但我还是想去新加坡。”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我知道你是为了李燃，也知道你是真心想帮我，但我留在国内，无论走到哪里，都感觉逃不开那个家。新加坡很远，我想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李致远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犹豫，却只看到了固执和对未来的孤注一掷。他知道，陈见夏心里不是没有李燃——高考前那段日子，两人之间暗生的情愫，眼神交汇时的悸动，还有偶尔一起在操场散步时的沉默，都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可比起一段尚未确定的感情，她更想摆脱的，是原生家庭带给她的枷锁。
“你就这么不想留下？哪怕……为了李燃？”李致远最后问了一句。
陈见夏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但很快又被坚定取代：“李燃很好，真的。但我不能因为他，就放弃我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我们都还太年轻，未来有太多不确定，与其互相牵绊，不如各自安好。”
说完这句话，她起身拿起包，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咖啡馆。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的背影上，显得单薄却又倔强。
李致远知道，他劝不动她。陈见夏的骨子里，藏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坚韧，她认定的路，就算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而李燃，这个向来对什么都无所谓的男生，却偏偏在陈见夏这里，栽了个正着。
陈见夏离开的那天，李燃没有去送。他一个人在空旷的教室里坐了一下午，看着窗外的香樟树，直到天黑才默默离开。从那以后，他就变得沉默了许多，往日里的嬉笑打闹少了，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发呆，眼神空洞，像是丢了魂一样。
李致远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从小到大，他习惯了用实力解决问题，能用拳头解决的，绝不会费口舌；能用钱摆平的，绝不会浪费时间。面对李燃的悲伤，他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一句像样的安慰话，最后索性想了个最直接的办法——把他拉到微光来实习。
一来，让他有事可做，总比一个人闷在家里胡思乱想强；二来，微光里人才济济，高手如云，就算李燃、林杨、余淮是振华出来的尖子生，到了这里也只是普通的实习生。李致远就是要让他们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优秀的人有多少，别总局限在振华的小圈子里，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当然，最重要的是，有林杨和余淮这两个发小陪着，李燃也不至于太过孤单。
“李燃，”李致远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随意，“别在这儿杵着了，跟我来，我带你去认识一下剧情组的同事，你们先对接一下创意方向。”
李燃抬起头，看了李致远一眼，又看了看林杨和余淮，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低落。
林杨立刻走过来，拍了拍他的后背，笑着说：“燃哥，别想太多了！暑假来这儿实习多好，既能学东西，又能赚钱，等开学了，咱们还能在大学里炫耀一番呢！”他试图用自己的热情感染李燃，就像以前每次李燃心情不好时那样。
余淮也点了点头：“是啊，李燃。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珍惜当下。而且，这里的技术团队真的很厉害，能学到不少课本上学不到的东西。”
李燃没有说话，但脚步却跟着他们一起，朝着剧情组的办公区域走去。
微光游戏里的人才，果然如李致远所说，卧虎藏龙。这里有从顶尖高校毕业的技术大神，有经验丰富的游戏策划，有文笔绝佳的剧情作家，还有对市场趋势了如指掌的运营团队。李燃、林杨、余淮虽然是振华的优等生，但在这里，他们的那点成绩和光环，根本不值一提。
剧情组的组长何秋水是个留着短发的女生，性格干练，说话直接：“你们三个就是李总介绍来的实习生吧？振华中学的尖子生，我早有耳闻。不过，在微光，成绩不代表一切，能不能做出让玩家满意的内容，才是最重要的。”她递给三人一叠资料，“这是我们新游戏的初步设定，你们先熟悉一下，明天早上给我一份你们的创意方案，具体说说你们觉得这款游戏还需要补充哪些内容。”
林杨接过资料，立刻认真地翻了起来，一边看一边点头：“好的何组长，我们一定尽快完成。”
余淮也拿着资料仔细研读，时不时在手机上记下一些关键点。
而李燃，只是默默地把资料放在桌上，眼神有些涣散。直到何秋水离开后，林杨推了推他：“燃哥，别发呆了，赶紧看看资料啊，明天还要交方案呢！”
李燃这才回过神，拿起资料，慢悠悠地翻着。可看着看着，他的思绪又不受控制地飘远了——他想起了和陈见夏一起在图书馆复习的日子，想起了她解题时认真的侧脸，想起了她偶尔抬头对他笑时的模样，想起了高考结束那天，他原本想对她说的话，到最后却没能说出口。
悲伤像潮水一样，再次将他淹没。
李致远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没有再劝说，只是在第二天早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何秋水说：“何组长，李燃他们是新人，你多带带他们，有什么不懂的，让他们尽管问你和郑伟。”郑伟是剧情组的资深策划，也是游戏界小有名气的编剧，文笔和创意都堪称一流。
或许是李致远的话起了作用，或许是何秋水和郑伟的耐心指导让他找到了归属感，又或许是忙碌的工作终于让他暂时忘记了悲伤。渐渐地，李燃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整天无精打采、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李燃了。每天早上，他总是第一个到公司，晚上则是最后一个离开。原本懒散的他，此刻却成了微光实习生肖中的“卷王”——他仔细研究市面上所有热门的校园题材游戏，分析它们的优点和不足；他重温自己的高中生活，把那些难忘的瞬间、细腻的情绪都记录下来，融入到游戏剧情的设计中；遇到不懂的问题，他会主动找到何秋水和郑伟，虚心请教，哪怕是一个很小的细节，他也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何组长，你觉得这里的剧情转折会不会太突兀了？如果换成这样的设计，是不是更能引起玩家的共鸣？”午休时间，别人都在休息，李燃却拿着自己修改后的剧情脚本，找到了何秋水。
何秋水看着眼前这个认真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这个想法不错，比之前的版本更细腻，也更贴近真实的高中生活。不过，这里的人物对话可以再优化一下，更符合青少年的语言习惯。”
“好，我马上修改！”李燃立刻拿出笔记本，认真记下何秋水的建议，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专注。
郑伟也对李燃刮目相看：“没想到你看着挺懒散的，做起事来还挺较真。你设计的这个支线任务，很有新意，能让玩家在游戏中感受到友情的珍贵，这个点子很好。”
得到肯定的李燃，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笑容干净而纯粹，像是拨开了连日来的阴霾，重新找回了阳光。
李燃的转变，林杨和余淮都看在眼里，也由衷地为他高兴。但与此同时，他们也被李燃的“卷”给带动了起来。
“余淮，我感觉我这几天除了睡觉，就是在公司改方案、写创意，再这样下去，周周都快忘了她还有个男朋友了！”晚上十一点，办公区里依旧灯火通明，林杨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对着身边的余淮抱怨道。他和余周周从高中就在一起，感情一直很好，这个暑假原本计划好了要一起去海边旅行，结果被李致远拉来实习，旅行计划也泡汤了，就连见面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余淮正在电脑上编写游戏的逻辑脚本，闻言翻了个白眼：“你担心什么？周周的记忆力那么好，就算你一个暑假不找她，她也不会忘了你。我才该担心呢！”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叹了口气，“耿耿那丫头，高考结束后就彻底放飞自我了，今天跟同学去爬山，明天去露营，后天又要去看演唱会，整天拍照片，连条消息都没时间回我。”
林杨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看来耿耿比我们潇洒多了！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耿耿心里还是有你的。”
余淮撇了撇嘴，刚想再说点什么，目光却落在了不远处的李燃身上。
李燃正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和一台笔记本电脑。他一边看着笔记本上的记录，一边在电脑上敲击着键盘，时而皱眉沉思，时而露出满意的笑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窗外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清瘦的侧脸，安静而专注。
林杨和余淮相视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也带着一丝默契。他们都知道，李燃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也是在用这种方式，慢慢走出失恋的阴影。既然他选择了这样的方式，那他们作为兄弟，能做的就是陪着他一起“卷”，舍命陪君子。
“行了，别说了，赶紧干活吧！”林杨拍了拍余淮的肩膀，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工作上。
余淮点了点头，也不再抱怨，继续编写脚本。
时钟的指针一点点移动，不知不觉就到了半夜十二点。办公区里依旧有不少人在忙碌，年轻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认真。对于这些心怀梦想的年轻人来说，熬夜早已是家常便饭，他们不怕辛苦，不怕疲惫，只为了心中的那份热爱和对未来的期许。而李燃、林杨、余淮这三个刚走出高中校园的少年，也在这场关于成长和奋斗的旅程中，慢慢褪去了青涩，变得更加成熟、更加坚韧。
与此同时，微光公司楼下的大排档里，李致远正陪着盛淮南喝酒。
大排档里人声鼎沸，烟火气十足。烤串的香气、啤酒的泡沫、食客们的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热闹的市井画卷。李致远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几瓶啤酒和一盘花生米，而盛淮南则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脸色通红，眼神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
“光喝酒多没意思，好歹上一盘花生米呀。”李致远拿起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嚼了嚼，对着老板喊道。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沉默的喝酒方式，盛淮南从坐下开始就没怎么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灌自己酒，气氛压抑得让人难受。
盛淮南抬起头，看了李致远一眼，然后朝着老板喊道：“老板，上一盘花生米。”
李致远：“……”
他无语地看着盛淮南，合着他刚才的话，这小子就只听进去了“花生米”三个字？“我说盛淮南，你能不能别这么敷衍？”李致远拿起一瓶啤酒，给自己倒满，“老板，再来几个下酒菜！拍黄瓜、烤串、盐水毛豆，一样来一份！”
老板应了一声，很快就把菜端了上来。可盛淮南依旧没动筷子，只是拿起啤酒瓶，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啤酒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浸湿了他的t恤，他却浑然不觉。
李致远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大概猜到了几分。盛淮南和洛枳的感情一直很稳定，从高中时的暗恋到后来的明恋，再到现在的相守，他们的故事在振华也算是一段佳话。能让盛淮南如此消沉的，恐怕也只有和洛枳有关的事了。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你倒是说呀。”李致远放下啤酒瓶，语气随意，“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他向来不擅长说安慰人的话，这种带着调侃的语气，反而更符合他的风格。
盛淮南愣了一下，手里的啤酒瓶停在半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哽咽：“我要和洛枳分手了。”
“哦？”李致远挑了挑眉，“你劈腿了？”
“你才劈腿了！”盛淮南立刻反驳，语气激动，“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劈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