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2章 少年初醒（1 / 1）

晨雾还未完全褪去，渝州城的青石板路沾着细碎的露珠，折射着天边漏出的微光。永安当后院的柴房旁，一阵轻快的哼唱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调子是市井间流传的俗曲，简单明快，裹着少年人独有的鲜活气息。

“清早起来把门开，喜鹊枝头报喜来~”

歌声里，一个身影从后院的月洞门快步跑出。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身形挺拔，皮肤是健康的蜜色，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他头上扎着一块洗得发白的麻布头巾，将大半头发束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一双明亮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扬，透着几分机灵劲儿。身上穿着半旧的粗布短衫，袖口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上面沾着些许木屑和机油，一看便知刚在捣鼓什么玩意儿。

这便是永安当的店小二，小遥。

他脚步轻快，踩着院中的石板路，哼唱声一路未停，偶尔还会抬手打个响指，跟着调子轻轻跺脚。走到前厅门口时，他下意识地拢了拢袖口，将左手掌心那道淡红色的胎记遮掩住——那胎记形状奇特，像是一缕缠绕的红线，从小指根部蔓延至掌心中央，是他打记事起就有的，老掌柜总说这是福气的象征，可小遥自己却觉得不过是块寻常印记，平日里总习惯用袖口挡着，免得被人问东问西。

“吱呀——”

小遥伸出右手，握住永安当那扇朱漆大门的铜环，手腕微微用力，便将沉重的木门缓缓拉开。这扇门有些年头了，合页处偶尔会发出声响，小遥早已摸清了门道，拉动时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会太过费力，也不会让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动作熟练，先推开一侧，再转身去推另一侧，两扇门对称敞开，将铺内的景象渐渐展露在晨光中。

铺内陈设简洁古朴，正对门口的柜台后摆着一排排货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类典当的物件，从金银首饰到古籍字画，再到寻常的农具器皿，一应俱全。柜台前的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灰尘都看不见，显然是前一晚就收拾妥当的。

小遥反手将木门上的插销插好，确保门不会自行闭合，然后转身走进铺内。他先是走到柜台后，拿起放在案上的鸡毛掸子，踮起脚尖，开始轻轻擦拭货架上的物件。动作轻柔仔细，尤其是碰到那些易碎的瓷器和玉器时，更是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昨晚又捣鼓到半夜？”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老掌柜李老头提着一盏油灯走了下来，灯光昏黄，映着他布满皱纹的脸。他看着小遥小臂上的木屑，无奈地摇了摇头，“让你好好看店学本事，你倒好，整日里就知道摆弄那些木头片子、铁疙瘩，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小遥闻言，回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神里满是狡黠：“掌柜的，话可不能这么说！我那些‘木头片子’可有用着呢！”他放下鸡毛掸子，快步走到柜台角落，抱起一个自制的木盒，献宝似的递给老掌柜，“您看，我昨晚改良的自动记账木盒，这次的齿轮咬合更顺畅了，以后收当放款，只要把银子放进去，就能自动记下数目，再也不用担心记错账了！”

老掌柜接过木盒，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这木盒做工算不上精致，边角还有些粗糙，但内部的齿轮结构却设计得颇为巧妙，转动起来“咔哒咔哒”作响，确实比之前的版本顺滑了不少。他心里暗自赞叹小遥的巧思，嘴上却依旧板着脸：“油嘴滑舌！就算这木盒好用，也不能耽误正事。赶紧把铺子收拾好，待会儿客人该来了。”

“知道啦！”小遥笑着应道，接过木盒放回原处，又拿起扫帚开始清扫地面。

他扫地的动作也透着一股机灵劲儿，脚步轻快，扫帚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避开了地上的摆件，将灰尘清扫得干干净净。扫到门口时，他忍不住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边。朝阳已经完全升起，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渝州城的街巷，远处传来货郎的拨浪鼓声和商贩的吆喝声，市井烟火气扑面而来。

小遥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早点的香气和草木的清新，让他心情格外舒畅。他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下的胎记，那处皮肤似乎比别处更敏感些，偶尔会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不知为何，每次站在永安当的门口，望着眼前繁华的街巷，他心里总会涌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很久以前，自己也曾这样站在这里，守护着什么。

“发什么呆呢？”老掌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遥回过神，咧嘴一笑：“没什么，掌柜的！我在想，今天会不会有客人来当些新奇玩意儿，正好给我练练手，改良我的机械盒子！”

他说着，转身走进铺内，继续忙活起来。麻布头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袖口下的淡红胎记若隐若现，像是一颗沉睡的种子，等待着被唤醒的时刻。阳光透过永安当的门窗，洒在少年忙碌的身影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渝州城的清晨渐渐热闹起来，而这个扎着麻布头巾、痴迷机械的店小二，还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即将因为一场跨越百年的重逢，彻底改写。他哼着市井小调，手脚麻利地收拾着铺子，掌心的胎记在阳光的映照下，悄然散发着一丝无人察觉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