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2 / 2)
他飞快地摸向腰间挂着的牛皮弹囊——空了。
他心头猛地一沉。
没有弩箭了。
腰后的硬木刀鞘里,那把淬过毒药的匕首还在,冰凉地贴着他的后腰,但这意味着必须近身,必须承受那几支汉阳造黑洞洞枪口的死亡凝视。
就在这时,一声压抑的、带着惊恐的“呃呃”声,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骚动,从磨盘另一侧传来。
葛杰眼神骤然一凝——是他栓在磨盘侧后方那棵枯树桩上的老驴.
那畜生被这震耳欲聋的枪声和刺鼻的硝烟惊得原地乱转,蹄子不安地刨着地面,长长的耳朵因为恐惧而紧紧贴伏在颈侧,鼻孔喷着粗气,眼看就要失控地嘶鸣起来。
一个念头像闪电般劈开葛杰紧绷的脑海。
他猛地矮身,如同紧贴地面游走的蛇,瞬间蹿到枯树桩旁。
老驴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猛地扬头,葛杰没有丝毫犹豫,左手如铁钳般死死勒住驴子的缰绳,右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扯下挂在驴鞍旁侧的那盏防风油灯.
那油灯是铁皮做的,灯罩已被烟熏得发黑,玻璃罩子也裂了几道口子,灯油眼看就要见底,但里面的豆大火苗还在固执地燃烧着,散发着微弱却持续的光和热。
葛杰的手指触到那滚烫的铁皮灯身,灼痛感让他眉头一皱。
他毫不停顿,用牙齿咬开灯罩侧面的一个小铁扣,将灯身倒转,把里面滚烫、粘稠的灯油猛地倾倒在那驴子的尾巴和后半身上!
驴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滚烫液体刺激得浑身剧颤,发出一声短促、惊恐到变调的嘶鸣。
葛杰将空了的油灯随手扔开,那铁皮灯身砸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脆响。
他拔出腰后那柄淬毒匕首,冰冷的锋刃在幽暗中一闪,毫不犹豫地反手在驴屁股上狠狠划了一道!
“嗷——!!!”
一声凄厉到极点的、不似驴类发出的惨嚎猛然爆发,瞬间压过了零星的枪声。
剧痛和尾巴上燃烧的火焰如同地狱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老驴身上。
这畜生彻底疯了。
它眼珠暴凸,带着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不顾一切的疯狂,四蹄狂乱地刨地,拖着断开的半截缰绳,像一颗燃烧着痛苦与恐惧的炮弹,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那四个士兵所在的村道中央,不管不顾地猛冲过去。
它身上粘稠的灯油还在流淌、燃烧,尾巴和后臀上跳动着几朵诡异的蓝色火苗,在黑暗中拉出一道扭曲、混乱而刺眼的光带。
这景象,宛如一头从地狱深渊里冲出来的、浑身冒火的怪兽。
“操!什么东西?!”一个士兵惊恐地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火!着火的驴子!它冲过来了!”另一个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躲开!快他妈躲开!”
原本还算严密的包围圈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燃烧狂奔的怪物撕得粉碎。
混乱的惊呼、恐惧的咒骂和驴子撕心裂肺的惨嚎搅成一锅沸腾的粥。
几个士兵下意识地调转枪口,朝着那团疯狂冲撞过来的、燃烧着痛苦和火焰的混乱黑影仓促开火。
砰!砰!
子弹撕裂空气,但目标混乱且高速移动,几乎全部落空,只有一发子弹似乎擦过了驴子的后腿,引得那畜生发出更加凄厉的咆哮,冲势反而更猛了。
一个士兵躲闪不及,被驴子疯狂撞来的身体狠狠带倒,狼狈地滚在地上。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峰的瞬间,磨盘后的阴影里,一道人影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般暴起。
葛杰的身影在跳跃的火光和混乱的人影中显得异常诡秘而迅捷。
他贴着地面疾冲,目标明确——那个被点燃的疯狂驴子刚刚撞倒、正手忙脚乱想从地上爬起来的士兵。
那士兵的汉阳造脱手掉在两步之外的地上。他惊魂未定,挣扎着刚撑起半边身体,一个沉重的膝盖已经如同攻城锤般狠狠砸在他的后腰上。
“呃啊!”剧痛让他身体瞬间弓起,像只离水的虾。
葛杰的左手如同冰冷的铁箍,闪电般从后面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强大的力量瞬间扼断了他所有的呼喊。
同时,右手中的淬毒匕首在昏暗跳动的火光中划过一道幽暗、迅疾的寒光,精准无比地抹过了士兵暴露的脖颈。刀刃切开皮肉的感觉清晰而冰冷。
士兵的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漏气声,随即剧烈地抽搐起来,一股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葛杰勒着他脖子的手臂。
葛杰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看一眼手下迅速软倒的躯体。
他猛地松开手臂,身体借着前冲的惯性向侧前方一个翻滚,顺手抄起了地上那支还带着士兵体温的汉阳造步枪。
沉重的枪身入手,带着金属的冰凉和木质枪托的粗糙质感。
几乎在他抄起枪的同时,左侧斜前方传来一声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狂吼:“在这里!他在这里!”伴随着这吼声,是另一个士兵因极度紧张而扣动扳机的火光和炸响!
砰!
灼热的子弹几乎是擦着葛杰翻滚后尚未完全稳住的身形飞过,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刺得耳膜生疼,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子弹掠过时带起的那股滚烫的气浪,灼烧着他脸颊的皮肤。死亡的阴影紧贴着掠过。
葛杰的身体在翻滚中强行拧转,利用腰腹力量强行稳住重心,单膝跪地,右手同时完成了拉动枪栓、子弹上膛的动作。
那冰冷的金属摩擦声在混乱中异常清晰。
他抬臂,据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犹豫和多余花哨。
汉阳造的枪托重重抵在肩窝,粗糙的木纹硌着骨头。他的目光在瞬间锁定了那个刚刚开枪后、因后坐力而身形微晃、正手忙脚乱试图再次拉动枪栓的士兵惊骇扭曲的脸。
砰!
葛杰手中的汉阳造喷吐出炽烈的枪口焰,短暂地照亮了他沾满尘土和血污的冷峻面庞。子弹带着撕裂一切的决心呼啸而出。
子弹精准地钻入那个士兵因惊骇而张开的嘴巴,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掀得向后倒仰,后脑勺重重砸在身后的土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随即贴着墙壁软软滑倒,在土墙上拖出一道浓稠的暗红色轨迹。
村道中央,那头疯狂燃烧的老驴终于耗尽了最后的力气,带着一身燎泡和焦糊味,轰然倒地,尾巴上最后一点火苗也渐渐熄灭,只剩下袅袅升起的、混合着焦毛和皮肉烧灼气味的青烟。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硝烟和焦糊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