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情绪的晴雨表(2 / 2)
十分钟。二十分钟。
手机安静。
她坐起来,盯着窗外。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划出短暂的痕迹,然后消失。
段新红在小屋里整理床铺。她把毯子叠了三遍,边角对齐,像在完成某种仪式。
苏小小终于下床。洗漱时间很短,水声匆匆。出来时随便抓了件t恤,头发随意扎起,几缕碎发翘着。
走到书桌前,她没看食槽。也没开小屋门。
直接打开电脑,开机音乐在寂静中显得突兀。
她开始工作——或者说,假装工作。打开文档,打字,删除。再打字,再删除。眼睛时不时瞥向手机。
手机始终暗着。
窗外的雨大了些。哗哗的声响填充房间。
中午,苏小小叫了外卖。炒饭,她吃了两口就放下勺子。盯着饭粒,很久没动。
段新红坐在小桌前。食槽里的芒果开始发蔫,边缘卷起。她吃了一块,味道变了,带着淡淡的酸。
下午,雨更大了。雷声在远处滚动,闷闷的,像巨大的车轮碾过天空。
苏小小趴在桌上,脸埋在臂弯里。肩膀微微起伏,呼吸声很重。
手机终于响了。她立刻弹起来,抓过手机。
看了一眼,肩膀垮下去。不是期待的那个名字。
她回了个简短的表情,把手机扣在桌上。咚的一声。
雷声近了。闪电劈开天空,瞬间照亮房间惨白。然后雷声炸开,轰隆——
苏小小抖了一下。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暴雨蹂躏的世界。
雨点疯狂敲打玻璃,像要冲进来。
她站了很久。背影在闪电中忽明忽暗,单薄得像纸片。
傍晚,雨小了。雷声远去,只剩淅淅沥沥的尾声。
苏小小终于动了。她转身,走到书桌前。打开小屋门。
段新红抬起头。
苏小小的眼睛有点红。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段新红,看了很久。
然后伸出手,不是碰。她轻轻把段新红捧出来,放在掌心。
很轻的叹息。
“只有你了。”她轻声说,几乎听不见。
段新红坐在她掌心。皮肤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暖的,但有点颤抖。
窗外,最后一缕天光沉入地平线。房间暗下来,没开灯。
她们在黑暗里,就这样待着。很久。
后来苏小小把段新红放回小屋。动作很轻,像在安置什么易碎品。
那晚她早早睡了。但段新红听见她在床上翻身,一遍又一遍。
深夜,手机亮了。苏小小没动。
屏幕暗下去。
第四天。
雨停了。天空洗过一样干净,蓝得透明。
苏小小醒来时,阳光已经洒满房间。她眯着眼,适应光线。
第一件事还是摸手机。划开,看。
肩膀放松了一点。有消息,但不是最期待的那个。
她回复。等。
等的时候,她起床洗漱。动作比昨天慢,但比前天快。折中的速度。
选了件灰色卫衣,舒适的款式。头发梳顺,没扎。
走到书桌前,看了眼食槽。芒果彻底蔫了,她捡出来扔掉。换上新鲜的草莓。
手指伸进小屋,碰了碰段新红的脸颊。
“今天...”她开口,停住。
摇摇头。“没什么。”
门开,关。脚步声平稳,没有跳跃,也没有拖沓。
段新红走到食槽边。草莓鲜红,表面挂着细密的水珠。她吃了一颗,酸甜适中。
窗外传来音乐声。钢琴缺席,只有其他乐器的合奏。听起来有点空,像少了主心骨。
中午,苏小小回来了。比平时早。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得像湖面。放下包,走到书桌前。
打开电脑,开始修图——之前拍的那些照片。一张张点开,调整色彩,裁剪构图。
专注得像个机器。
段新红坐在小屋里看她。屏幕的光映在苏小小脸上,睫毛在脸颊投下扇形的阴影。嘴唇抿着,没有笑意,也没有不悦。
只是平静。
下午,她又出门了。没说去哪。
傍晚回来时,手里提着超市购物袋。里面有水果,零食,还有一盒小蛋糕。
“给你带的。”她打开蛋糕盒,切下一小块递进小屋。
段新红接过。奶油细腻,点缀着蓝莓。
苏小小自己也在吃。她坐在桌前,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糕,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
“今天见到学长了。”她突然说,语气平淡,“在超市,他和他女朋友一起。”
段新红停住叉子。
苏小小笑了笑,笑容很浅,转瞬即逝。“挺漂亮的,那女孩。”
她又吃了一块蛋糕。咀嚼得很慢。
“他介绍我的时候说,‘这是我们社团的学妹,钢琴弹得不错’。”苏小小说,声音没有起伏,“就这句。”
窗外飞过一群鸟,哗啦啦的振翅声。
苏小小吃完蛋糕,收拾盒子。动作有条不紊,像在完成程序。
然后她打开食槽,检查水壶。添满。
“明天开始,”她说,没看段新红,“恢复正常。”
恢复正常。什么意思?
段新红不知道。但她看见苏小小眼里的光,那种亮晶晶的、带着隐秘欢喜的光,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深水般的沉静。
那晚苏小小没开电脑。她早早洗漱,躺在床上看书。一本很厚的摄影理论,她看得很慢,一页要看很久。
段新红躺在小床上,听着翻书的声音。沙,沙,沙。
规律而单调。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很淡的光,几乎看不见。
她闭上眼。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
日子滑入某种固定的轨道。苏小小按时起床,上课,排练,回来。没有特别高兴,也没有特别低落。
食槽每天更换新鲜水果。手指每天伸进来碰碰她,或脸颊,或头发,或肩膀。
力度适中,时间恰好三秒。
钢琴声从窗外消失了。合奏继续,但少了那个清澈的引领。
段新红逐渐学会解读那些触碰。轻快的碰触,表示今天心情尚可。沉重的碰触,可能遇到了小麻烦。敷衍的碰触,大概在想别的事。
她的手掌成了情绪的晴雨表。
而段新红,学会了在晴天时多表现一点,在阴天时保持安静。就像在照顾一株植物,该浇水时浇水,该遮阴时遮阴。
只是有时候,在深夜里,她会想起那些发光的时刻。苏小小眼里的光,嘴角的笑,轻快的哼唱。
然后她低头看看自己小小的手掌。
上面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