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风沙将至(1 / 2)
三日后,白苗寨外围的隐蔽山道上。
晨雾尚未完全散去,沾湿了道旁的草叶。李莲花换上了一身乌素寻来的、便于行路的靛青色粗布衣衫,外罩一件半旧的羊皮坎肩,以抵御即将面对的西北风寒。他脸色依旧缺乏血色,但站立行走已无大碍,只是眉宇间那抹因虚弱而生的倦意,如同水墨画上淡淡的留白,始终未曾散去。
阿沅也穿上了厚实些的衣裳,头发被乌素利落地编成两根辫子,背上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是桑婆准备的干粮和几件换洗衣物。她脖子上挂着一个崭新的、用五色丝线缠绕的粗布小香囊,里面装着桑婆连夜配制的“敛息香粉”,散发出一种混合了药草与矿物气息的淡淡苦香。
桑婆亲自将一行人送至寨外岔路口,将一封火漆封口的信札交给乌素,又递上一个皮质水囊:“此去西北,路途遥远,多有不便。信可交予敦煌‘沙洲驿’的胡商安格鲁,他与我寨有旧,或可提供些帮助。水囊中是特制的‘清心露’,可缓解荒漠燥气,提神醒脑。”
她最后摸了摸阿沅的发顶,目光复杂:“孩子,戴着香囊,莫要轻易取下。一路……平安。”
阿沅乖巧点头,小声道:“谢谢桑婆婆。”
笛飞声依旧是那身黑衣,沉默地立于一旁,仿佛周遭的离别与叮嘱都与他无关,只有那双冷冽的眸子,偶尔扫过周围山林,确认无虞。
李莲花对桑婆郑重拱手:“桑婆,寨中恩情,李莲花铭记。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回报。也请寨中多加小心,黑蛊寨恐不会善罢甘休。”
桑婆点头:“老身省得。你们……保重。”
不再多言,四人转身,踏上了蜿蜒向北的山道。阿沅一步三回头,直到白苗寨的竹楼完全隐没在苍翠的山岚之后。
他们并未走官道,而是依着桑婆指点的隐秘小路,穿行于南疆边缘的丘陵地带。起初两日,尚且林木葱郁,溪流潺潺,空气湿润。李莲花虽无需人搀扶,但行进速度并不快,每日需多次停下调息。笛飞声与乌素也不催促,只是默默调整着步伐与路线。
阿沅很是懂事,不吵不闹,累了就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乌素打水、生火,或是学着辨认路边的野花野草。只是夜里宿营时,她总会紧紧挨着李莲花睡下,小手攥着他的衣角,仿佛这样才能安心。
随着地势渐高,植被开始变得稀疏,空气中的湿气逐渐被干燥的风所取代。远处,起伏的山峦呈现出一种浑厚的土黄色,天空显得格外高远辽阔。
第五日,他们终于走出了南疆的最后一片绿色,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望无际的、由砾石和沙土构成的荒原,视线所及之处,只有零星耐旱的骆驼刺和梭梭草,在干燥的风中顽强地摇曳。天地间一片苍黄,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带着灼人的热力,与南疆的潮湿闷热截然不同。
风,也开始变得不同。不再是穿过林梢的轻柔呜咽,而是裹挟着细微沙粒、发出“呜呜”低吼的荒原之风,刮在脸上,带着粗糙的质感。
“这便是……西北吗?”阿沅睁大了眼睛,有些新奇,又有些畏惧地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象。她脖子上挂着的敛息香囊,在干燥的风中,气味似乎也淡了许多。
乌素取出羊皮水囊,递给阿沅:“喝点水,少说话,保存体力。”
李莲花眯起眼,望着那仿佛没有尽头的苍黄,轻轻吐出一口气。这里的环境,对他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是个考验。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紧了紧身上的坎肩。
笛飞声辨别了一下方向,率先迈步,踏入了那片灼热而空旷的荒原。他的脚步踩在砾石沙土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成为这片寂静天地间唯一的节奏。
接下来的路程,变得单调而艰苦。日间赶路,需避开最酷热的正午;夜晚宿营,则要寻找背风的洼地或岩石后。水源变得珍贵,干粮也需精打细算。阿沅的小脸很快被风沙吹得有些粗糙,但她从未叫过一声苦,只是更加沉默地跟着。
李莲花的状态时好时坏。白日赶路时强撑精神,夜里却常因经脉空虚和荒漠寒气而辗转难眠,咳嗽也频繁了些。乌素忧心忡忡,笛飞声虽不言不语,但宿营时总会选择相对避风安稳的位置,偶尔也会将内力隔空渡去,助他抵御夜间寒气。
这一夜,他们在一处巨大的、风蚀岩形成的天然石龛下宿营。篝火噼啪燃烧着捡来的干枯骆驼刺,驱散着入夜后骤降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