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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风吹过的地方,早就忘了风的名字(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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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那抖动的节奏快慢,还与水下少年呼吸的深浅完全同步!

他身为前井卫统领,深知这套信号传递的效率,已远超军中最精锐的斥候!

他走上前,询问教练,那是一个在战争中失去一条手臂的独臂老兵。

老兵咧嘴一笑,露出豁达的牙:“这可不是我教的。去年这儿发大水,几个娃被冲进了涵洞里,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就靠一根草绳互相拉着,硬是撑了三天三夜。出来后,他们就说,‘水里的声音,比人话清楚’。后来就琢磨出了这套东西。”

蓝护卫缓缓蹲下身,看着那一条条在浑浊河水中若隐若现的彩绳,它们像血脉,像神经,连接着岸上与水下两个世界,传递着最原始也最精准的信任。

他忽然想起,苏烬宁在决定赴死前,最后一次见他时,曾平静地对他说:“蓝护卫,你要相信,这世上,总有人比我更懂得,要怎么活下去。”

他一直不懂,此刻,他懂了。

他缓缓站起身,从怀中摸出那块陪伴他一生、象征着无上荣耀与忠诚的井卫统领铭牌,用尽全力,将它扔进了滚滚河心。

金属没入水流的刹那,没有回音。

只有一只银色的鲤鱼猛地跃出水面,鳞光在日光下闪烁,一如当年她眼中那决绝而明亮的光。

高原,碧蓝的圣湖之畔,阿阮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看到一群牧民,正围在湖边,用一种古老的、以鹰骨制成的骨笛,吹奏着奇异的曲调。

悠远的声音里,远方的雁群竟随之变换阵型,时而盘旋,时而俯冲,最终井然有序地落在指定的草场。

阿阮闭上眼,将自己的神识沉入那风中的笛声。

她惊骇地发现,那看似简单的音调里,竟嵌套着一层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共振波——那分明是《共感文》中最高深的心法“群心引”的雏形!

但它却更加质朴、自然,仿佛并非来自人力,而是与天地同频。

她追问吹笛的老者,那智慧是如何得来。

老者指着湖心一块孤零零的黑石,答道:“不是我们想的,是雁教我们的。每年春天,总有一只离群的孤雁,会落在那块石头上,对着天空,凄凄地叫上七声。我们听得久了,就学会了。”

七声……

阿阮的心猛地一颤。

她将全部的感知力凝聚,穿透时空的迷雾,探向那七声鸣叫背后最原始的印记。

刹那间,一段熟悉到让她灵魂战栗的意识碎片,涌入她的脑海——

那是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一个刚刚重生的孤独灵魂,在冰冷的宫墙内,仰望星空,用尽全身力气,在心底发出的第一声呐喊:

“我不想一个人醒来!”

阿阮浑身剧颤,泪水夺眶而出。

她终于释然。

她那无处安放的孤独,她那撕心裂肺的祈愿,早已化作了这天地间万物的呼唤,化作了雁群与牧人之间无声的盟约。

她解下自己发间那根青色的发带,那是历代共感文传承者的信物。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其轻轻投入湖中。

发带随波逐流,缓缓飘向湖心的黑石。

次日清晨,牧民们惊奇地发现,那块黑石之上,竟长出了一圈极淡的青苔,形状宛如一个温柔的微笑。

当夜,林墨夜宿在一处荒野驿站,大地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颤动。

她本能地扣住腕间的银针,想要施针定神,却在下一刻,听见了远处旷野上传来的、一种奇特的敲击声。

咚、咚、咚——三声短促。

停顿片刻。

咚——一声悠长。

节奏精准,仿佛在与大地的脉搏对话。

她循声而去,月光下,竟是一群农夫,正轮流用特制的铁镐敲打着地面,而另一人则俯身,将耳朵贴在地上,仔细记录着回音的长短与虚实。

他们称此法为“地脉问安”,每日三次,雷打不动,用以监测地下水位的变化,预判来年的收成。

林墨惊觉,这种朴素的方法,竟比药王谷秘传的地听之术,更为细腻、更为鲜活!

正当她想上前询问时,异变陡生!

一道绚烂至极的极光,毫无征兆地划破北方的夜空,将四野映照得宛如白昼。

就在那光芒亮起的刹那,林墨浑身剧震,她“看”到了!

她“看”到长城之上,戍边的士兵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的金芒;她“看”到滨海盐场,盲女阿秀的耳朵微微一动,仿佛捕捉到了远方的天籁;她“到河边戏水的少年,腰间的彩绳无风自动;她“看”到高原上沉睡的牧民,在梦中露出安详的微笑……

她“看”到北方矿井下的李石头,南境村落里的孩童,废墟上搭建学堂的妇人……千万双眼睛,在帝国广袤的疆土之上,在同一个瞬间,同时睁开!

每一双平凡的眼眸深处,都闪过了一道短暂、却无比璀璨的金色光芒,如同亿万星辰,在同一刻心跳同步!

林墨猛然抬头,望向那片绚烂的极光,泪流满面,喃喃自语。

她终于彻底明白。

“末世之眼”……从来就不曾真正属于苏烬宁一个人。

那是她在选择了死亡之后,赠予这个世界的、最后的礼物。

她将自己预知危险的能力,将自己那份不甘与求生的意志,彻底打碎,散入了山川,散入了河流,散入了每一个在绝境中不愿放弃的灵魂深处。

风起,吹动她的衣袂,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她对着虚空,轻声说道:“你走的路,现在是所有人的路了。”

话音落下,极光缓缓消散,天地重归寂静。

唯有那“咚、咚、咚”的敲击声,依旧在旷野上不疾不徐地回响,坚定而沉稳,一如这片土地,永恒不息的脉搏。

长城旧关之上,萧景珩没有理会身后准备返京的御驾。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被刻上新字的陶瓮,笔直地投向了落日沉沦的方向。

那片苍茫的、无尽延伸的西方,仿佛有什么在无声地召唤。

他的江山,他的答案,似乎都不在那座金碧辉煌的宫城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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