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新旧合力筑新防（1 / 2）

援军到来的消息，是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滚进南津关的。三个骑着枣红马的通讯兵扯开嗓子喊着川军到了滇军也到了，声音撞在悬崖峭壁上，弹回来时已变成百十个回声。

那些守了二十八天的老兵先是愣住，手里的枪托砸在石头上，等反应过来，不知是谁先笑了一声，接着就像炸了锅——有人把头盔往天上抛，有人抱着身边的战友哭，连最沉稳的伙夫都提着菜刀跑出来，站在灶台边直抹眼泪。

川军新兵们扛着锄头的肩膀还泛着红，那是翻山越岭磨出的茧子。他们大多是十七八岁的娃子，脸上还带着稚气，却学着老兵的样子把裤腿扎紧，一镐头下去，震得虎口发麻也不吭声。

黑黢黢的泥土里混着弹片和碎布，是前几天厮杀留下的痕迹，一个圆脸新兵挖着挖着突然停住，原来锄头带出来半块染血的绑腿，他愣了愣，默默捡起来塞进怀里——那是牺牲战友的东西，得留着。

滇军老兵则透着股久经沙场的沉稳。他们坐在背风的崖壁下擦枪，枪管被布擦得锃亮，能照见人影子。

一个独眼老兵用仅剩的左眼瞄着准星，手指在扳机上轻轻摩挲，他身边的年轻士兵正给刺刀开刃，磨得寒光闪闪的刀刃映着他紧抿的嘴唇。

有人掏出烟袋，烟丝是云南带来的，点燃后递过去，一圈人传着抽，烟雾缭绕里，没人说话，却都透着股安心的劲儿。

杨森拉着焦大胡子、王旅长登上虎牙山最高处时，山风正卷着松涛呼啸。

他指着棋盘石阵外的地形，指尖在粗糙的岩石上划出一道弧线：看见那道白岩了？鬼子前几天就在那儿架炮，炮弹能打到咱们第五道防线。他们休整这三天，弹药车往前沿送了八趟，肯定是在囤积弹药。

焦大胡子摸着焦黄的络腮胡，胡茬里还卡着点松针。他弯腰捡起块石头，往黑松林方向一扔，石头穿过层层叠叠的松枝，坠进深不见底的林子里。

黑松林那片，上个月被炮火燎过，枯枝败叶积了半尺厚，踩上去响，鬼子进来准得暴露。

他突然一拍大腿，老子带的新兵里，有三十多个是山里长大的猎户，闭着眼都能在林子里辨方向，让他们去布置陷阱，保管比谁都地道！

戴眼镜的参谋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在本子上飞快记录。他的镜片裂了道缝，是昨天躲避轰炸时被碎石崩的，却舍不得换——这是成都城里买的水晶镜片，现在想再找一副比登天还难。

焦师长，西侧高地有三棵千年老松，树干够粗，机枪架在后面，既能挡子弹，视野又能覆盖整个松林入口。

他指着图纸上的红圈，我让人在树干上凿洞，机枪手能藏在里面打。

杨森的目光移向鹰嘴崖，那里的栈道像条断了的绳子悬在半空。

王旅长，你们滇军在怒江守过铁索桥，对付这种栈道最有经验。

他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图纸，是工兵营连夜测绘的，栈道中段有处断裂，宽约两丈，铁链还在但木板没了，鬼子要过，只能抓着铁链爬。

王旅长接过图纸，指尖在栈道缺口处反复摩挲。他指甲缝里还嵌着云南的红泥，那是出发前给老娘磕头上沾的。

杨总司令放心，我让人把剩下的木板全拆了，只留铁链。再在崖顶堆上滚石，石缝里插上竹签，鬼子敢爬，咱们就先掀滚石，滚石完了扔手榴弹，手榴弹扔完，就让弟兄们用步枪点名。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油星子把布衫浸出个深色的圆，这腊肉是我婆娘腊月里腌的，用柏树枝熏了七七四十九天，原本想留着过年，现在给弟兄们补补力气。

杨森接过油纸包时，手指有些抖。他闻到腊肉香里混着点柏木香，突然想起二十多年前在四川老家，老娘也是这样熏腊肉。

守了二十多天，弟兄们嚼的都是带霉味的糙米，有人嘴肿得连饭都咽不下，全靠喝野菜汤撑着。让伙夫多加点水，煮成腊肉粥，给伤兵和娃娃兵先喝。他声音有些哑，咱们这些老家伙，再忍忍。

王二柱跟着滇军老兵学捆手榴弹时，手心全是汗。那老兵少了根无名指，断口处结着厚厚的茧，说是在台儿庄炸坦克时被弹片削掉的。

看清楚，三颗手榴弹要成字形，弦都绑在中间那根麻绳上，扔出去时使劲拽这头。老兵的手背上有个月牙形的疤，是被鬼子的刺刀划的，

记住，扔之前先喊鬼子，给爷爷接好，不是耍嘴皮子，是让弟兄们有个准备。

王二柱学得认真，麻绳勒得手指生疼也不吭声。

他斜眼看见李书生蹲在地上埋地雷，那戴眼镜的书生模样白净，却能把地雷埋得整整齐齐，连土都拍得跟没动过一样。

刚才埋到第三颗时，土里翻出半截断手，李书生地吐了，把早上喝的野菜汤全吐了出来，吐完抹抹嘴，抓起工兵铲继续挖，镜片后的眼睛红得像兔子。

总司令！陈大勇跑过来时，裤脚还沾着泥，他是从滇军营地一路跑过来的，鞋都跑掉了一只，滇军弟兄带来的好东西可多了！除了十挺捷克式，还有两箱菠萝手榴弹，就是那种一炸能分成几十块的！

他从怀里掏出个铁疙瘩，上面满是凸起的棱，龙主席特意交代，这是给咱们南津关的见面礼

杨森掂了掂那手榴弹，分量不轻。他知道滇军的装备金贵，这十挺捷克式轻机枪，是龙主席从嫡系部队里抽出来的——上个月报纸上说滇军扩编，其实枪械根本不够，好多新兵还扛着老式步枪。

他看向不远处的滇军营地，王旅长正和几个士兵说笑，一个士兵从背包里掏出个竹编的小篮子，里面装着云南的茶花，蔫了大半，却还透着点红。

傍晚的炊烟是顺着风飘的。滇军伙夫架起的大铁锅是铜的，据说是从寺庙里征来的，煮起饭来带着点特别的香味。

腊肉切成薄片，和糙米一起煮，咕嘟咕嘟的声响里，香气顺着战壕飘，连最里面的伤兵洞都能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