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巡视州县,体察民情(1 / 2)
二月初一,朔方大总管府议事厅内,气氛肃穆。林薇高坐主位,北疆各州县的刺史、司马、长史等主要官员分列两侧,人人正襟危坐,神情紧张。
过去半个月里,这位年轻的安定郡王以雷霆手段整顿吏治,先后罢黜了三个州的刺史、五个县的县令,罪名从贪腐渎职到怠政无为,证据确凿,处置果决。北疆官场人人自危,却也暗自庆幸——至少这位郡王手段虽狠,却讲证据,重实绩,不搞株连。
“诸君,”林薇的声音在宽阔的大厅里回荡,“今日召集诸位,是要宣布一件事:从明日起,本王将巡视北疆各州县,实地考察民生边防,检视新政推行情况。”
此言一出,厅中顿时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巡视州县?这可不同寻常。按惯例,大总管坐镇治所,听取汇报即可,鲜有亲自深入州县巡查的。
“王爷,”朔州刺史韩遂出列,小心翼翼地问,“不知王爷巡视,要查看哪些方面?下官等也好早做准备。”
林薇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必准备。本王要看的是真实情况,不是你们准备好的样子。”
她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央悬挂的北疆地图前:“此次巡视,本王会走访田间地头,察看春耕备耕;会深入军营哨所,检视边防防务;会探访市井坊间,了解物价民生;会巡视水利工程,查看河渠修缮。”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官员:“最重要的是,本王要亲自听听百姓的声音。诸位治下的百姓过得好不好,他们自己最清楚。”
厅中一片寂静。许多官员额头渗出冷汗。这位郡王若是只听他们汇报,他们还能粉饰太平。但若她真的深入民间,与百姓直接对话,那很多事情就瞒不住了。
“此次巡视,为期两月。”林薇继续说道,“各州县不必铺张接待,一切从简。本王自带护卫粮草,不扰地方,不增民负。只希望诸位能如实汇报情况,不隐瞒,不虚报。”
她顿了顿,声音转冷:“若让本王发现有人弄虚作假,欺上瞒下,之前的罢黜案例,就是前车之鉴。”
众官员齐齐躬身:“下官遵命。”
二月初三,清晨。一支百余人的队伍从朔方城出发。队伍简朴,除了必要的护卫和随行官吏,没有多余的仪仗。林薇一身普通戎装,骑马走在队伍前列,李元芳紧随其后。
第一站,是距离朔方城六十里的安平县。
安平是个小县,人口不足两万,土地贫瘠,十年九旱。前任县令因贪墨赈灾款被罢黜,新任县令张仪到任不足三月。
队伍抵达安平时,已是午后。县城墙低矮破旧,街道狭窄,行人稀少。县令张仪带着县衙官吏在城门口迎接,人人面有菜色,衣着简朴。
“下官安平县令张仪,参见郡王。”张仪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紧张。
林薇下马,扶起他:“张县令不必多礼。本王此次巡视,重在了解实情,不必拘泥礼节。”
她打量着张仪。这是个三十出头的书生,面容清瘦,眼神却明亮。听崔浞介绍,此人是寒门出身,去年科举中第,因不愿贿赂吏部官员,被分配到安平这个苦寒之地。
“张县令到任三月,可还习惯?”林薇一边往城里走,一边问道。
张仪苦笑:“实不相瞒,初到时确实艰难。县库存粮不足百石,百姓春荒待哺,水利废弛,盗匪时有出没。这三个月,下官是昼夜难安。”
“哦?”林薇来了兴趣,“那你是如何应对的?”
“下官到任后,首先清查县库,追缴前任贪墨的款项,虽然不多,但也购得了一些粮种。然后召集乡老,商议兴修水利之事。又组织了乡勇,清剿了几股小规模的盗匪。”张仪一一道来,条理清晰,“只是……县小人穷,许多事力不从心。”
林薇点点头,没有表态。
在县衙稍作休整后,林薇提出要去田间看看。张仪不敢怠慢,亲自带路。
二月的北疆,冰雪初融,土地还未完全解冻。田野里,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农夫在整地,动作迟缓,面黄肌瘦。
林薇走到一处田埂边,蹲下身,抓起一把土。土质沙化严重,捏在手里松散干燥。
“这样的地,能种出庄稼吗?”她问。
张仪叹道:“安平的土地,十之七八都是这种沙地。雨水好的年份,勉强能收些杂粮。若遇干旱,颗粒无收。”
“水利呢?”
“县里原有两条水渠,但年久失修,多处淤塞。”张仪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沟壑,“下官到任后,组织百姓疏通了其中一条,但也只能灌溉县城附近的千余亩地。再远的地方,就鞭长莫及了。”
林薇站起身,望向远方。田野一片荒芜,看不到什么生机。
“百姓以何为生?”
“壮年男子多外出务工,或去朔方城,或去更远的关中。留在家里的,多是老弱妇孺,靠织布、编筐、养些鸡鸭勉强糊口。”张仪的声音低沉,“春荒时节,许多人家一天只吃一顿,还是稀粥。”
林薇沉默片刻,道:“带我去看看最困难的村子。”
张仪犹豫了一下,还是带路前行。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名叫“榆树沟”的村子。村子依山而建,房屋低矮破败,多为土坯茅草搭建。时值午后,村中却异常安静,连鸡鸣狗吠都听不到。
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躲在墙角,怯生生地望着这些外来人。一位老妇从屋里出来,见到张仪,颤巍巍地行礼:“县令大人……”
“老人家不必多礼。”张仪连忙扶住她,“这位是朝廷派来的大人,来查看民情的。”
老妇看向林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恭敬地行礼。
林薇走进老妇家中。屋里阴暗潮湿,家徒四壁。灶台上放着一口破锅,锅里是些黑乎乎的糊状物,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老人家,这是……”
“野菜糊,加点麸皮。”老妇低声道,“春荒,粮食不够吃,只能这样将就。”
林薇心中一沉。她虽然知道北疆苦寒,百姓生活艰难,但亲眼见到,还是感到震撼。
“家里几口人?”
“原本五口,儿子去朔方做苦力,儿媳前年病死了,现在就剩我和两个孙子。”老妇抹了抹眼角,“县令大人好心,每月给我们发些救济粮,不然……早就饿死了。”
林薇看向张仪。张仪低声道:“县里像这样的困难户,有三百多家。县库的粮食,只能勉强维持他们不死。”
从老妇家出来,林薇在村子里走了一圈。几乎家家户户都是类似的情况。土地贫瘠,收成微薄,青壮年外出谋生,留下的老弱艰难度日。
“张县令,”林薇站在村口,望着这个萧索的村庄,“你有什么想法?”
张仪沉吟道:“下官以为,安平之困,非一时一地之困。土地贫瘠是根本,但若能兴修水利,改善灌溉,引进耐旱作物,或许能有所改观。另外,县里有些妇人擅长织布,若能组织起来,统一收购销售,也能增加些收入。”
他顿了顿,苦笑道:“只是这些都需要钱,需要人,需要时间。而安平,最缺的就是这些。”
林薇没有说话。她想起了狄仁杰的教诲:根基在民。如果连百姓的基本生存都保障不了,谈何治理,谈何新政?
当晚,在安平县衙,林薇召集随行官员和张仪等人议事。
“安平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林薇开门见山,“土地贫瘠,民生困顿。若按常规治理,恐怕十年也难以改观。”
众人默然。
“所以,我们要打破常规。”林薇铺开一张纸,提笔写下几个字,“第一,水利。安平要修的不是小打小闹的水渠,而是一个能覆盖全县的灌溉系统。”
她看向随行的工部官员:“王主事,你测算一下,若从北面的黑水河引水,修建一条主干渠,再分支到各乡各村,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多久能完成?”
王主事快速计算,片刻后道:“回王爷,若全力以赴,征调民夫三千,工匠五百,约需银八万两,粮两万石,工期……至少一年。”
张仪倒吸一口凉气。八万两!安平县一年的赋税,不过三千两。这简直是天文数字。
林薇却面不改色:“钱粮的事,本王来解决。你只需告诉本王,工程是否可行,建成后能灌溉多少土地。”
“若按王爷所说,建成后可灌溉田地五万亩以上。”王主事肯定道,“安平全县耕地不过八万亩,若能灌溉五万亩,粮食产量至少翻两番。”
“好。”林薇写下第二个字,“作物。”
她看向张仪:“张县令,你可知有一种作物,叫‘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