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说这是一种求救(2 / 2)
那不是毁灭的狂热,而是……创造的偏执?
拉帝奥没有停下,他抛出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直指核心。
拉帝奥: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只跟你说了这些?关于重构,关于他那些极端的思想?他不和列车组那些看似更亲密的同伴说,不和黑塔那些智慧超群的研究者说,却偏偏选择告诉你这个……在他口中需要被重构的来自公司的同类?
砂金的心猛地一跳,手指悬在虚拟键盘上,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
砂金:为什么……?
拉帝奥的答案,清晰而笃定,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洞察。
拉帝奥:因为他潜意识里,认定你是同类。不是列车组那种需要他小心维系,不能玷污的光,也不是黑塔螺丝咕姆那种可以纯粹进行利益交换的智。
拉帝奥:而是你,砂金,一个同样从泥泞和背叛中爬出来,带着满身伤痕和污垢,游走在灰色地带,却依旧在挣扎着寻找意义的幸存者。
拉帝奥:他潜意识认为你能理解他,理解他的黑暗,理解他的挣扎,理解他那套建立在废墟之上的,扭曲的生存哲学。
拉帝奥:他甚至还可能认为,只有你,不会因为他露出獠牙和利爪而感到恐惧或排斥。
拉帝奥:……甚至他本来……可能都没想过向你露出獠牙。
拉帝奥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砂金消化的时间,也似乎是在确认。
然后,掷出了最终,也是最沉重的那颗石子。
拉帝奥:在某种意义上,砂金,这或许是他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更不愿承认的——求救。
求救。
这两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砂金的心上。
他猛地向后靠在沙发背上,感觉呼吸都有些凝滞。
屏幕上,聊天页面安静地亮着,不再有新的信息。
砂金回想起墨徊说当然不会时,那瞬间的沉默和极轻的语调。
回想起他提到活着时,那红色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茫然与渴望。
回想起他那种种矛盾的言行,那看似坚固冷酷的外壳下,偶尔泄露出的,属于墨徊这个“人”本身的,未经雕琢的痕迹。
原来……那小子不是仅仅在宣告他的疯狂计划。
他是在向他这个同类,展示他灵魂深处最混乱,最不堪,也最真实的一片战场。
他是在用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询问他:你看,这就是我,一个破碎又扭曲的我,一个想要重构别人也可能需要被重构的我……你,能明白吗?
砂金闭上眼,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这他妈……可比对付星期日的阴谋诡计,要麻烦多了。
他也好,墨徊也罢,他们这些从死土里爬出来的家伙,果然……都病得不轻。
为什么墨徊不直接说?
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带着血淋淋的质感,自己浮现在砂金的脑海里。
因为没有人能帮他。
在他最绝望的时刻,没有人能救他。
呼喊和泪水换不来救赎,只会换来更深的嘲笑与践踏。
砂金比其他人更明白这个道理。
那个孩子,是在绝对的孤立无援中,自己撕开了泥土,拖着残破的身躯和灵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那么现在呢?
现在他所拥有的一切——星穹列车的庇护,令使的力量,甚至包括他正在策划的这场波及星神的庞大棋局——都不是谁的恩赐。
而是他自己,用尽算计,勇气,甚至包括那点被阿哈看中的乐子价值——也许确实那些感情都不作假。
一步一步,一点一点,在刀尖上跳舞般争取来的。
这和谁一样?
砂金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沉重的跳动声。
这和他自己,何其相似。
从茨冈尼亚的奴隶拍卖场,到公司石心十人的高位,他所走过的,又何尝不是一条用筹码,谎言,背叛和那点运气铺就的……孤独的血路。
“这算什么……”
砂金无意识地喃喃出声。
一种忽如其来的,混合着酸楚,荒谬和深切共鸣的情绪,像潮水般冲击着他早已锤炼得坚硬的心防。
他甚至感到鼻尖一阵难以抑制的酸意,猛地仰起头,用力眨了眨眼,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湿润逼退。
另一端,拉帝奥久久没有收到回复,似乎意识到了砂金此刻正经历着怎样的内心风暴。
他破天荒地没有用尖锐的言辞催促或嘲讽,而是在短暂的沉默后,发来了一条信息,语气比起之前,似乎生硬地……柔和了那么一点点。
拉帝奥:别被他带着走了,砂金。
这简短的一句话,像是一盆掺着冰碴的水,兜头浇下,让砂金一个激灵。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那个上了锁的盒子。
砂金:……我没那么容易被带走。
他试图用平常一般,带着点轻佻的语气回复,但打出来的字却依稀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疲惫。
砂金:只是……有点意外。
砂金:我一直以为,我们这类人,早就该认清现实,学会在泥潭里独自打滚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会用这种方式……试图伸出手。
拉帝奥的回复依旧冷静,却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拉帝奥:这不代表他软弱。恰恰相反,这证明他内心的某些部分,尚未被完全同化或冻结——即便他用了最扭曲,最容易被误解的方式来表达。
拉帝奥:他将自己的黑暗与疯狂展示给你,并非寻求怜悯或拯救——他恐怕最厌恶的就是这两种东西。他或许……是在寻求一种确认。
砂金:确认什么?确认他走的路是对的?还是确认这世上真有他妈的同类?
拉帝奥:都有可能。或者,他只是在确认,像他这样的存在,是否还有联结的可能性。
拉帝奥:尽管他声称讨厌同类,但孤独,是比死亡更锋利的刀刃。
拉帝奥:我想,他始终害怕自己是……一个人。
砂金看着这句话,沉默了很久。
孤独。
是啊,他们谁不孤独?
即便被簇拥着,被需要着,内心深处总有一块地方,是任何人,任何光都无法触及的冰冷荒原。
砂金:教授,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也在被他重构?
他忽然问了一个有些哲学的问题。
砂金:被他这种……近乎自毁式的坦诚,搅乱了步调,不得不去面对一些我们自己也懒得去深究的东西?
拉帝奥:影响是相互的。棋手在布局时,自身也无法完全置身局外,他投入的变量,自然会引发整个系统的变化,包括他自己。
拉帝奥的回答带着学者般的客观。
拉帝奥:至于是否被重构,取决于你如何理解和应对这份影响。
拉帝奥:你可以选择视其为干扰,也可以选择……将其纳入考量,重新评估棋局与你自身。
砂金:重新评估?评估什么?评估我这个公司高管,冷血赌徒,是不是也该学着当个知心大哥?
他自嘲地笑了笑。
拉帝奥:评估你的立场,以及你真正想要从这场合作,或者说,从与同类的这场交锋中,获得什么。
拉帝奥一针见血。
拉帝奥:除了公司的任务,除了个人的利益,砂金,你是否也对那个问题的答案,抱有哪怕一丝的好奇?
那个问题——
“我们为什么活着?”
砂金没有回答。
他无法回答。
拉帝奥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的答案,继续说了下去,语气是罕见的,近乎劝诫的平和。
拉帝奥:砂金,不必因此感到负担,也不必立刻就要做出什么改变。
拉帝奥:看清局势,理解变量,是棋手的基本素养。
拉帝奥:如今,你只是看到了一个之前未曾清晰认识的,名为墨徊内心的重要变量。
拉帝奥:他选择了你作为这场……灵魂展示的观众,这本身,就是一种极高风险的信任。
拉帝奥:如何对待这份信任,是你的自由。但无论如何,别让情绪取代理智,无论是他的,还是你自己的。
砂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拉帝奥的话像是一套精密的外科手术,将他混乱的思绪一点点剥离,理顺。
是的,他不能被墨徊那家伙带着跑。
同情,共鸣,甚至那一丝莫名的责任感,都不能影响他在赌桌上的判断。
但……完全无动于衷,似乎也做不到了。
砂金:知道了,教授。
他的回复简洁了许多,也沉稳了许多。
砂金:看来这场狼人杀,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意思。
他顿了顿,加上一句。
砂金:谢了。
拉帝奥:不必。确保我的投资不至于因为合作者的情绪失控而打水漂,是基本风险管理。
拉帝奥迅速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柔和只是砂金的错觉。
拉帝奥:现在,如果你已经冷静下来,并且没有新的,关于精神分析的突发奇想,我要继续我的研究了。
砂金:行,您老忙。
拉帝奥:。
砂金扯了扯嘴角,关掉了通讯界面。
房间内再次恢复寂静,却不再带来之前的焦躁。
墨徊那小子……原来也是个迷路的笨蛋。
而他砂金,或许也是个笨蛋,才会被这样一个笨蛋的“求救”所触动。
“我不会把你拉下水……”
“我要让梦,变成现实。”
“为了我自己。”
砂金轻轻哼了一声,带着点无奈,又带着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微小的决心。
“好吧,恩恩……”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确认某个刚刚下的注。
“就让我看看,你这场既要利用一切,又想重构什么的豪赌……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可别……让我输得太难看啊。”
他转过身,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属于砂金的,无懈可击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深处,某些东西,似乎已经悄然不同了。
小剧场1:
墨徊对同类:(*`ー′)ψ
墨徊对敌人:(乂`д′)
墨徊对亲友:(?`~′?)
墨徊对白厄:(ˊ?ˋ*)?
墨徊对自己:(#‵′)凸
墨徊对阿哈:(???)?
墨徊对世界:(`⌒′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