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虎口交差(1 / 2)
马车在北镇抚司骑兵的护卫下,一路南下,风雪渐稀,沿途关卡见到北司腰牌,无不避让,畅通无阻。数日后,巍峨的北京城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灰蒙蒙的城墙如同蛰伏的巨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的伤势在崔振提供的金疮药和有限的内息调理下,勉强稳住,但左肩依旧剧痛,脸色苍白如纸。一路无话,崔振及其手下如同哑巴般沉默,只是恪尽职守地护卫,眼神却如鹰隼般时刻扫视着四周,也扫视着我。这种沉默的监视,比刀剑相加更让人心悸。
马车没有进入喧闹的外城,而是绕行至德胜门附近一处僻静的北镇抚司别院。高墙深院,戒备森严,门前石狮狰狞,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阴冷气息。这才是北司真正的核心所在,远比那座位于皇城附近的衙门更隐秘,也更危险。
“杜千户,请下车。骆镇抚已在签押房等候。”崔振勒住马,声音依旧冰冷无波。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整理了一下染血的官袍(虽破烂不堪,但仍是身份的象征),将血饕餮重新佩于腰间显眼处,这才缓缓下车。王瘸子也被要求留在院外看管马车。
两名面无表情的番役上前,一左一右“护卫”着我,走向院内深处。青石板路冰冷坚硬,脚步声在空旷的庭院中回荡。穿过几道月门,来到一处独立的院落,正房灯火通明,门前站着四名按刀而立的铁甲侍卫,眼神锐利如刀。
“禀镇抚,杜千户带到。”番役在门外躬身禀报。
“进。”屋内传来骆养性那熟悉而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推门而入。签押房内烛火通明,骆养性端坐在巨大的紫檀木公案后,并未着官服,只穿一件暗紫色团花便袍,手中把玩着一块温润的玉佩。他看起来比数月前略显清瘦,但眼神更加深邃,如同两口不见底的古井,静静地看着我,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卑职杜文钊,参见镇抚大人!”我撩袍单膝跪地,垂下头,声音因伤势和紧张而略带沙哑。
空气中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的轻微噼啪声。骆养性没有立刻让我起身,目光如同实质般在我身上扫过,仿佛在掂量一件刚刚历经血火淬炼的兵器。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无波:“起来吧。伤得不轻?”
“谢镇抚关怀!”我站起身,依旧微微躬身,“些许皮肉伤,不碍事。幸不辱命,钦犯赵登魁已押解到京,现羁押于院外。”我刻意略过了秃鹫谷的惨烈和沿途伏击,只汇报结果。
“嗯。”骆养性放下玉佩,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说说吧,北地一行,详情如何。”他语气随意,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钩,不容丝毫隐瞒。
我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我深吸一口气,将从抵达宣府、暗中调查、发现赵登魁走私军械、联合韩栋设计劫粮嫁祸、到最后秃鹫谷生擒赵登魁并获得关键账册密信的经过,删繁就简,择其要害,清晰禀报。语气平静,不居功,不诿过,重点突出了赵登魁通敌叛国的铁证和其背后可能牵扯的“京中老窖”。
当我提到“京中老窖”和那五千两“冰敬”时,骆养性敲击桌面的手指微微停顿了一瞬,虽然面色依旧古井无波,但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寒光,没有逃过我的感知。
“……卑职在赵登魁身上搜得此物,请镇抚过目。”我最后从怀中取出那个用油布严密包裹的紫檀木匣,双手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