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格蕾修（2 / 2）
就在这时，清脆，稚嫩，如同水晶风铃般的声音。
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插入了这微妙的成年人对话：
“痕叔叔！”
只见铃从一直安静守护着她的樱身边跑开，像一只轻盈的小鹿，蹦蹦跳跳地来到痕身边。
伸出小手，拉住了他因紧张，而微微握拳的大手。
仰起那张纯真无邪的小脸，语气认真地说：
“痕叔叔，你在说识之律者姐姐吗？
她说话，是有点凶凶的，听起来吓人，但是她是好人哦！
她还救过我呢！她是朋友！”
孩子的世界，黑白分明，逻辑简单而直接。
谁在她危险时，伸出援手，谁就是好人，就是可以信任的“朋友”。
她完全无法理解，叔叔话语中关于“律者”二字所承载的，足以，让任何成年人脊背发凉的沉重含义，。
只是凭借最本能的直觉，和亲身的经历，为识之律者，进行着最朴素的辩护。
痕猛地愣了一下，低头看着女孩，那双清澈见底，写满了毫无保留的肯定眼神。
又抬头，看了看远处那依旧摆着臭脸，仿佛对全世界都不屑一顾的银发少女。
最后，目光再次落回，一脸无奈的华身上。
铃这发自内心的、不容置疑的肯定，像一道温暖而有力的阳光，瞬间穿透了他心中因疑虑和恐惧而凝结的冰层，让其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他当然相信，女孩的直觉和那份纯粹的感知力。
但，这与他认知中，代表着毁灭与灾难的“律者”形象，产生了翻天覆地般，令他头脑几乎宕机的冲突。
**华**适时地开口，声音沉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痕先生，具体的情况…远比看上去要复杂。
但请你相信，目前的一切，都在可控的范围内。
她…身份确实非常特殊，也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同伴，至少到目前为止，她对基地，对大家，并未展现出，你我所担忧的那种恶意。”
她无法透露更多关于意识律者，或是其他核心机密，只能给出一个，尽可能清晰且负责任的保证。
痕的目光，在华沉稳的面容，铃充满信任的眼睛、，以及远处，那位别别扭扭的银发少女之间，再次来回移动。
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内心的挣扎显而易见。
最终，他将所有疑虑都呼出，吐出了一口浊气，点了点头，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
“我…
明白了，华队长。
既然您这么说…而且，阿铃也这么肯定…”
他伸出手，带着无比的宠溺和一丝释然，揉了揉铃的头发，“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和适应。”
这不仅是接受一个事实，更是需要重构他部分世界观的过程。
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识之律者**，那眼神依旧复杂，混杂着残留的警惕、巨大的困惑，以及一丝因女孩的话而产生，微弱，试图去理解的意愿。
之前的敌意与排斥，已然淡去了许多。
远处的识之律者。
感应到了这道目光，用鼻子发出了一声清晰，充满不屑的“哼！”
猛地扭过头去，故意看向空无一物的墙壁，但那微微侧向这边，不经意间竖起的耳朵，却暴露了她正在仔细聆听的事实。
对于铃那毫不犹豫的“朋友”，以及华那沉稳的辩护...
她脸上依旧是那副“尔等皆是凡愚”的傲慢，但周身，那如同刺猬般尖锐的“生人勿近”气场，在不经意间，减弱了微不可察的一丝丝。
“好了，快回去好好陪着布兰卡和小格蕾修吧。”华对痕温和地劝道，眼中带着理解的微笑，“她们现在最需要你。”
痕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终于彻底柔和下来，再次郑重地道谢：
“谢谢你，华队长。”
他拉起铃的小手，转身向着充满温暖与希望的产房走去。
步伐，比来时明显轻松，坚定。
华目送着他们离开，直到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感觉，仿佛刚刚打完一场高强度的精神战。
处理这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安抚各方情绪，解释难以言说的真相…
有时，真的比面对成群结队的崩坏兽，更让她感到身心俱疲。
她转过头，看向那还在墙角，假装研究墙壁纹理，实则耳朵尖微微发红的识之律者。
无奈地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
看来，要让基地里的大家，从心底里，真正理解并接纳这个麻烦不断，嘴硬心软，本质却无比复杂的“另一个自己”，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
而铃那声天真无邪的“她是朋友！”
正是在这条漫长而崎岖的信任之路上，悄然点亮的一盏微弱，却无比温暖，指引方向的小灯。
...
夜，观测塔...
17号的灵魂，，如同温柔消散的星尘，带着祝愿归于虚无。
麦克斯站在原地，外表依旧是那位，沉稳可靠的观察员。
但在无人可见的精神深处，那片浩瀚如星海的意识，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眼眸失神，望着灵魂消散的方向，惯常的理性，如同遭遇星震的冰层，绽开道道裂痕。
周边城镇伤亡人数...可能不止一千...
我的计划…
算尽了敌我动向，预见了潜伏的风险，甚至利用人性的恶意，作为诱饵…
可为何…还是无法保护，每一位并肩的战友？
如果“最优解”的尽头，依旧要铺上同伴的尸骨，那这“正确”…
意义何在啊？
...
这沉重的自责，勾起他一段尘封许久的记忆碎片—
那是在来到这个宇宙之前，他曾驻足过的，一片生机勃勃的星系。
他回应，那个文明的求救，以真身姿态，击退吞噬星辰的怪兽。被那个世界的生灵，奉若神明。
起初，是感激与团结。
但很快，分歧产生了…
他们因该如何崇拜他的伟岸，解读他所留下的“神谕”，而争执。
最终，分裂，征伐…
信仰，却以光作为彼此屠戮的旗帜。
他悬浮在星球轨道之上，眼睁睁看着战火燎原。文明，在自我消耗中，走向衰亡...
最终，徒留环绕星球的无尽残骸，与死寂。
我能够拯救他们于外敌，却无法介入，他们内部的争斗…
守护者，不能成为文明支配者…
这是光之国铁律…
我只能…看着…
就如现在…
我制定了计划，却依旧，付出代价…
一种深切的无力，如同星际尘埃般冰冷，悄无声息地包裹了他。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星球的外空，成为永恒，沉默的旁观者。
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如同穿透阴霾的月光，在他身边轻轻响起。
“麦克斯？”
爱莉希雅，不知何时来到了身侧，目光，仿佛能穿透坚硬的外壳，直抵那动荡的心。
没有看他的眼睛，而是与他一同望着，前方空无一物的空气。
声音柔和，像是在哼唱一首安抚人心的歌谣。
“你知道吗？”
她微微侧头，粉色的眼眸弯起，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通透与温暖。
“我觉得，你这个计划，真的很不错呢。”
麦克斯微微一怔，看向她。
爱莉希雅继续说着，语气轻快却不容置疑：
“你看呀~
最重要的科研人员（克莱因），可靠的后勤同伴（伊默尔），还有我们这么多，可爱的战友们…
大家，不都好好的在这里吗？”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惊魂未定却安然无恙的众人。
“潜入的敌人，被揪了出来，隐藏最深的秘密…
虽说，是以一种不太好的方式...”
她顿了顿，笑容染上一丝苦涩，但很快又明亮起来，“但也算是摊开了。
最重要的—”
她终于转过头，正视着麦克斯那双蕴含着星辰与迷茫的眼睛。
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们绝大部分的‘有生力量’，都保住了，不是吗？”
“在这样糟糕的局面下，这已经是一个…很了不起的结果了。”
没有虚假的安慰，只有一种基于现实，坚韧的乐观，“我们无法预知所有意外，也无法保证绝对的零伤亡。
但只要我们还在，希望就还在，改变未来的力量就还在吧。”
“所以，不要独自背负所有哦。”
她的笑容，如同破开乌云的阳光，带着能融化冰封的力量。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观察员先生。剩下的…
就交给我们，一起承担吧。”
麦克斯沉默地听着，内心的波澜在那温柔而有力的声音中，渐渐平复。
那冰冷的星际尘埃，仿佛被一缕春风吹散。
他会为17号的逝去，而悲痛，会反思计划的不足，但那因绝对理性，受挫而产生的自我怀疑，却被巧妙地化解了。
是啊…
守护，并非追求完美无瑕的零损失，而是在残酷的现实中，竭尽全力去保住最珍贵的“可能性”。
他看着爱莉希雅，看着她那仿佛能包容一切悲伤与遗憾的笑容。
终于，缓缓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眼眸中，迷茫褪去，重新凝聚起更加深邃、也更为坚定的光芒。
他轻声回应，像是在对她说，也像是在对自己宣告：
“…嗯。我们，还在。”
而爱莉希雅，则在心底轻轻补充了一句：
而且，我也在哦。
无论未来要面对什么，无论是身为“爱莉希雅”，还是“人之律者”…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独自离开了。
她的指尖，轻轻触碰，怀中那不曾离身，闪烁着微光的律者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