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智解困局承世智.德立根基悟心德(1 / 2)
春末的东临湖,乡大院里那棵老泡桐树开败了,紫莹莹的花瓣落了一地,像谁漫不经心撒下的褪色请柬。
姬永海踩着这些柔软的、带着些微腐败甜香的花瓣,走向工业办公室。
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仿佛怕惊扰了这份暮春的宁静,也怕惊扰了自己心头那团尚未理清的工业乱麻。
他推门进去,光线有些暗。
林彬正俯身弯腰趴在靠窗的旧木桌上,老花镜滑到了鼻尖,鼻梁上压出两道深痕。
他左手捏着的半截“大前门”烟卷,烟灰老长,眼看就要烧到指头。
右手的铅笔在摊开的图纸上划拉着,发出沙沙的声响,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全神贯注。
“林主任。”
姬永海唤了一声。
林彬猛地抬头,镜片后那双因长久凝视而略显浑浊的眼睛骤然亮了一下,像擦亮的火柴。
“姬乡长!”他慌忙把快烫手的烟头摁进桌角那个搪瓷茶缸里,缸底早已积了厚厚一层灰白的烟灰。
“正琢磨那片旧厂房改造的图纸呢,几个尺寸卡住了,您来得正好,给长掌眼?”
姬永海在东临湖挂上副乡长的衔儿刚满三个月,分管工业经济这块硬骨头,心里那份虚,就像脚下踩着的泡桐花瓣,看着厚实,一踏上去就软绵绵使不上劲。
乡镇工业摊子杂碎,小到砖瓦厂为争几度电指标打破头,大到招商引资合同里暗藏的弯弯绕,桩桩件件都让他这个一直跟泥巴、庄稼、账本打了交道搞农业经营的头皮发麻。
上任那天,前任老乡长杨建云拍着他肩膀,眼神里有期许,也有不易察觉的担忧:“小姬啊,摊子交给你了。
搞不定?找林彬!他是咱东临湖的‘活字典’,肚里有真货。”
林彬比他大十来岁,个子高挑,挺直的脊背。
走路像专业训练过的军姿健步,让你看到他的背影就觉得他充满朝气。
不过有时因工作过于疲惫时他也为会习惯性地微微前倾,像被生活无形的分量压弯的苇秆。
可往人堆里一站,那沉静又带着点执拗的眼神,总让他有种“鹤立鸡群”的突兀感。
聊得深了,姬永海才咂摸出味儿来,这人肚子里的东西真像洪泽湖边的老井,深不见底,随便一舀,都是清冽又带着泥土气的智慧。
他非科班出身,早年就在乡农机站当修理工,一双大手沾满洗不净的油污。
后来不知怎地转了工业办,一干就是十来年。
论起国家新颁的政策条文,他或许不如办公室里那几个刚分来的大学生背得滚瓜烂熟。
可要论如何跟那些满身机油味、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的厂长们打交道。
如何在那些看似冰冷的“死规定”里揉进人情世故的“活水”。
他随口道来的法子,总能像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姬永海脑中的锈锁。
就比如上周,乡办水泥厂跟邻村为取土的事闹得不可开交。
老村长带着几十号村民,扛着铁锹扁担,黑压压堵了厂门。
姬永海心急火燎赶去调解,口干舌燥地讲政策、摆规定,唾沫星子飞溅,道理讲了一箩筐。
可村民们蹲在泥地上,吧嗒着旱烟,眼神木然,那无声的抵触像一堵厚实的墙。
他铩羽而归,心头憋闷。
回头硬着头皮找林彬。
林彬正对着图纸皱眉,听他讲完,从皱巴巴的烟盒里又抖出一根“大前门”点上,慢悠悠吐个烟圈,烟雾缭绕中咧嘴一笑:
“姬乡长,您跟咱这些泥腿子讲道理,得先认他们的‘理’。
他们怕取土挖断了龙脉坏了风水?好办,让厂长掏钱买两挂千响‘大地红’,在取土区放一放,再摆个香案,拜拜土地爷,图个心安。
怕毁了田头的灌溉渠?更简单,咱水泥厂有的是水泥沙石,先动手帮他们修条新渠出来!
道理是死的,人心是活的。
堵不如疏,给他们个实实在在的‘甜枣’,比空口白牙说一万句都顶用。”
姬永海将信将疑,依计而行。
鞭炮在取土区炸响,红纸屑铺了一地,新渠的土方三天就见了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