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我的痛,不许你替我说(2 / 2)
行刑之后,所有人都冷漠地散去,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
没有人理会那个杀人后脸色惨白的小女孩。
她独自一人躲在湿冷的宫墙角落里,吐了一整夜,直到吐出的全是酸水。
她的哭声被淹没在哗哗的雨声里,没有一个人听见。
记忆的洪流冲刷而过,连璟嘶哑的声音在凤无涯耳边炸响:“你的痛,是真实的!是你自己一步步熬过来的!它不需要靠复制另一个人的苦难来证明其沉重!”
凤无涯的意识体猛然一震,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是啊……我到底在做什么?
她终于惊醒。
她意识到,自己正在不知不觉中走向一条“殉道者”的歧路——试图用承载一切痛苦、用自我毁灭的方式,来彰显自己抗争的正义。
这与那位始皇帝有何区别?
不过是一个选择了秩序,一个选择了情感。
“我……错了。”
凤无涯深吸一口气,缠绕在她身上的无数怨念丝线仿佛失去了附着的目标,开始变得虚浮。
她不再试图去“承载”和“背负”所有痛苦,而是心念一动,调动了那面神秘的无相镜。
镜面在她识海中展开,光华流转。
下一刻,那来自南荒三万万灵籍子民、经由护灵灯汇聚而来的十万种情绪洪流,被无相镜尽数接收,然后——反向注入!
这一次,不再是攻击,而是“展示”。
不是狂暴的能量冲击,而是一幅幅最琐碎、最真实的人间画卷,强行在女尸冰冷的识海中铺陈开来。
一个戍边多年的老兵,在梦中看见自己从未谋面的女儿穿着嫁衣,对他露出了羞涩又幸福的笑。
一个苍老的农妇,在冬夜的火塘边,轻轻抚摸着酣睡孙儿的额头,感受着那份独属于血脉的温暖。
一个年轻的铁匠,在听到自己最笨拙的徒弟终于能独立打出一把好刀,第一次颤抖着喊出“师父”时,那份发自内心的狂喜与自豪。
一个失恋的少女在窗前流下的泪,一个赌徒赢钱后的狂笑,一个孩子吃到糖葫芦时的满足,一个诗人望见明月时的慨叹……
这些琐碎、平凡、充满了烟火气的“活法”,这些被始皇帝视为必须剔除的“人性冗余”和“动乱之源”,此刻化作了千万根烧红的细针,一针一针,精准地刺入了那具沉寂万年的冰冷躯壳。
皇陵地宫深处,那具始终如雕塑般静坐的女尸,身躯有史以来第一次,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曾俯瞰众生、威严如神明的眼眸里,此刻不再是冷漠的审判,而是前所未有的……困惑。
她一生都在恐惧灵性失控,恐惧情感泛滥会毁灭她亲手建立的秩序。
可眼前这些汹涌而来的“乱源”,这些驳杂不堪的七情六欲,为何……为何能交织出如此安宁而又强大的力量?
她下意识地抬起那只曾扼杀过无数灵性的手,想要掐断这股侵扰她永恒寂静的洪流。
然而,她的指尖却在触碰到那片情感光海的瞬间,微微地……发烫了。
那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一种属于“人类”的……羞愧。
与此同时,皇陵之外,一直夜观天象的望舒妪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惊呼。
只见那轮清冷的启明青月之旁,不知何时,竟浮现出了一道暗红色的残影,宛如一轮血月悄然悬空,与青月遥遥对峙。
她干枯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因极度的震撼而颤抖:“双月……双月争辉……旧心将死,新灵当立……预言……是真的!”
地宫之中,凤无涯缓缓收回了神识。
她能感觉到,女尸的意识虽然动摇,但其根基依然无比稳固。
仅仅一次的冲击,还远远不够。
但她已经找到了正确的道路。
她缓缓睁开眼,眸中再无一丝一毫的挣扎与迷茫,唯有如霜雪淬炼过的清明与锋利。
隐藏,已经没有意义。被动地进行神魂之战,效率太低。
是时候,让这片天下的所有人,都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存在了。
她的目光穿透了南荒王殿的穹顶,望向了那片被双月映照的深沉夜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决然的弧度。
今夜子时,将是新时代的真正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