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思沅之追妻(一)(1 / 2)
第一章生日宴上的诊断书
陆思沅把那张胃癌诊断书放在餐桌中央时,全家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今天是她的二十四岁生日,也是陆家假千金陆薇薇从巴黎留学归国的接风宴。水晶吊灯下,长桌铺着雪白桌布,中央摆着她早晨五点起床亲手做的二十四层彩虹蛋糕,每一层都对应她缺席的二十四个生日——她是去年才被找回来的真千金。
“胃癌晚期。”陆思沅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医生说,最多还有三个月。”
父亲陆振华皱了皱眉,母亲周雅琴手中的红酒杯晃了晃,几滴酒液溅在桌布上,像血。哥哥陆明轩——那位年仅三十就已是三甲医院肿瘤科副主任的天才医生,只是瞥了一眼诊断书,继续切着盘中的牛排。
最精彩的是陆薇薇的反应。她眨了眨那双受过专业表演训练的眼睛,泪光瞬间浮现:“思沅,你怎么……为什么不早点说?今天还是我的接风宴……”
“所以你是故意的?”陆明轩放下刀叉,金属碰撞瓷盘的声音刺耳,“选在今天,选在薇薇回家的第一天,宣布你得了癌症?”
陆思沅感到胃部一阵抽搐的疼痛,她强忍着,指甲陷进掌心:“诊断是昨天拿到的。我只是……不想瞒着你们。”
“不想瞒着?”母亲周雅琴终于开口,声音带着惯有的疲倦,“思沅,我们知道你心里不平衡。薇薇从小在我们身边长大,感情自然深一些。但你用这种方式争宠,太过了。”
争宠。
这个词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陆思沅过去一年的记忆。她带着满心期待回到这个家,以为终于有了血脉相连的亲人,却发现自己的位置早已被另一个女孩占据。她小心翼翼讨好每个人,学做陆薇薇擅长的钢琴,穿陆薇薇喜欢的风格,甚至模仿陆薇薇说话的语调。
可得到的永远是:“别学你妹妹”“做你自己就好”——然后在她做自己时,得到失望的眼神。
“我没有争宠。”陆思沅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这是市一医院的诊断,白纸黑字——”
“市一医院?”陆明轩突然笑了,那笑容冰冷而专业,“肿瘤科主任是我大学同学。这样,你把诊疗卡给我,我查一下系统就知道真假。”
陆思沅愣了愣,从包里掏出诊疗卡递过去。陆明轩接过,用手机登录医院的医生端口,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全家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脸上,等待着一次“打脸”的验证。
三十秒后,陆明轩抬起头。
“诊疗卡是真的。”他说。
陆思沅刚松了口气,却听见他接下来的话:
“但胃癌晚期患者,肿瘤标志物数值应该至少在正常值的二十倍以上。你这张卡上的记录,上周才做过体检,所有指标基本正常。”陆明轩推了推金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手术刀,“陆思沅,伪造病历是违法的。为了吸引注意力,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没有伪造!”陆思沅猛地站起来,胃部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昨天我疼得昏过去,被送到医院,医生亲口告诉我的!”
“哪家医院?哪个医生?”陆明轩步步紧逼。
“市一医院,肿瘤科的刘主任……”
“巧了,刘主任昨天全天在省里开会,我昨晚还和他通了电话。”陆明轩的笑容彻底冷下来,“再闹下去,你不死可真就没法收场了。”
你不死可真就没法收场了。
这句话在陆思沅脑中炸开,嗡嗡作响。她看着餐桌旁的每一张脸——父亲不耐烦地看表,母亲低头整理餐巾,陆薇薇咬着唇,一副“姐姐别这样”的为难表情。而陆明轩,她血缘上的亲哥哥,正用看医院里“医闹家属”的眼神看她。
“所以……你们都不信我。”陆思沅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得很远。
“思沅,别闹了。”父亲陆振华终于开口,声音里满是疲惫,“今天是薇薇的好日子。你如果身体不舒服,就先回房间休息,明天让明轩带你去医院好好检查。”
“是啊姐姐,你这样大家都很担心。”陆薇薇走过来,想拉她的手,“我扶你上楼吧?”
陆思沅躲开了。
她看着那个二十四层彩虹蛋糕,每一层都倾注了她对“家”的幻想。最顶层的小糖人,是她照着全家福照片捏的——父母、哥哥、她,还有陆薇薇。她捏了两个女孩,一样大小,一样笑容。
多可笑。
“好,我上楼。”陆思沅慢慢说,拿起那张被判定为“伪造”的诊断书,“不打扰你们的‘好日子’。”
她转身离开餐厅,脊背挺得笔直,直到走上楼梯,才允许自己弯下腰,按住剧痛的胃部。身后传来重新响起的谈笑声,母亲温柔地问陆薇薇巴黎的见闻,父亲笑着说明年送她出国深造,哥哥则承诺为她办一场个人画展。
没有一个人出来看看她。
回到房间,陆思沅反锁了门。她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床头柜上的药瓶上——那是真正的止疼药,医生开的,为了缓解晚期癌症的疼痛。
她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张纸,皱巴巴的,是真正的诊断书。刚才餐桌上那张,是她手抄的副本。她怕原件太残酷,想用温和一点的方式告诉他们。
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银行短信。陆思沅点开,发现账户里多了五十万。紧接着,陆明轩的微信跳出来:
“爸妈给你转了笔钱,去买点喜欢的,别整天想着用生病博同情。薇薇刚回家,大家多照顾她是应该的。你是姐姐,懂事点。”
陆思沅盯着那行字,笑了,笑出了眼泪。
五十万,买她懂事,买她闭嘴,买她在陆薇薇的接风宴上不要“闹事”。
她想起一年前刚回陆家时,母亲拉着她的手说:“思沅,这些年你受苦了,以后妈妈一定好好补偿你。”
补偿?她缺的不是钱,是哪怕一丝一毫的信任和关心。
胃又一阵绞痛,陆思沅颤抖着打开药瓶,倒出两片止疼药,干咽下去。苦涩的药味在口腔蔓延,她走到窗前,看着楼下花园里的欢声笑语。陆薇薇正在弹钢琴,父母和哥哥围坐在旁,像一幅完美的全家福。
而她,是这幅画上多余的墨点。
手机又震动了,这次是医院的护工王阿姨——那位在她疼晕时送她去医院的保洁阿姨。
“小陆啊,今天感觉怎么样?记得按时吃药啊。刘主任说下周要开始化疗了,你得跟家人商量一下……”
陆思沅回复:“谢谢王阿姨,我会的。”
她会什么呢?她连最亲的人都不信她,化疗?谁会在乎?
窗外,陆薇薇的钢琴曲换成了生日歌。陆思沅才想起,今天也是她的生日。但显然,所有人都忘了——或者说,记得,但觉得不重要。
她打开衣柜,从最底层翻出一个铁盒,里面是她回到陆家前的东西:一张和养父母的合影,几封朋友的信,还有一本日记。养父母在三年前车祸去世了,否则她也不会同意做亲子鉴定,回到这个所谓的“家”。
日记的最后一页写着:“今天见到了亲生父母和哥哥。他们看上去很有钱,也很陌生。妈妈说以后会爱我,像爱薇薇一样。真的吗?我好想相信。”
真傻。
陆思沅合上日记,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镜中的女孩脸色苍白,眼下有浓重的阴影,嘴唇干裂。短短一年,她从期待到失望,再到绝望,现在,连生命都要走到尽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