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雾锁灵渊照心劫（2 / 2）
“阿羽哥！”她尖叫着扑上前，却扑了个空，符笔“当啷”坠地。少女跪坐在青石板上，指尖深深掐进泥土，指甲缝渗出的血珠滴入雾中，竟凝而不坠，悬成细小的血珠。“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她浑身发抖，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发间的玉簪“咔”地断成两截——那是她入门时师父所赠的护身法器，竟在幻境威压下碎裂。
墨羽被她撞得踉跄，伸手去扶时，掌心触到她后颈的冷汗，冰凉刺骨。他逆命之瞳里的金线突然化作白若薇的发丝，每根都缠着“无力”“悔恨”的血色字迹，触目惊心。原来这丫头最深处的恐惧，是护不住想护的人。他忽然想起半月前，白若薇蹲在丹房角落哭泣，只因没能救下被毒雾侵蚀的小灵鹿，那时她攥着符笔的手，也是这般抖得不成样子。
林远萧的断刃“嗡”地出鞘三寸，黑雾退尽的刃身泛着冷冽寒光，恰好映出白若薇崩溃的脸庞。他喉结滚动，斗笠下的手指缓缓松开刀柄——暴露卧底身份的风险，在眼前这个浑身发抖的小师妹面前，突然轻如鸿毛。他蹲下身，用断刃背面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那处皮肤因冷汗而冰凉：“那是雾的幻术。”声音闷在斗笠里，却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你的破障符没失效，是它故意引你看见最害怕的画面。”
白若薇猛地抬头，眼泪糊满脸庞，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摇摇欲坠：“你怎么敢肯定？”
“我……见过类似的伎俩。”林远萧撒谎时耳尖发烫。他确实没见过情劫迷雾，却见惯了人心鬼蜮——卧底三载，他早已学会从瞳孔的震颤中分辨真实与幻象。此刻白若薇眼底的恐惧太过真切，浓得能溺死人，他鬼使神差摘下斗笠，露出被汗水浸湿的额发，眉眼间满是认真：“你看，我还在。阿羽也在。我们都好好的。”
墨羽骤然愣住。这是他第一次看清林远萧的全貌——眉骨微挑，眼尾上翘，本是副带着几分桀骜的俊朗面容，此刻却因担忧而皱起眉，显得格外柔和。他突然想起灵雪瑶提及的“镜奴”：每个镜奴被投入谷中前，都会被抹去记忆，只留最痛的执念。可他们三人，不仅带着完整记忆闯入，更能凭着彼此的存在，撬动幻境的根基。
雾气突然翻涌得愈发狂暴，墨羽左眼的刺痛加剧，红雾中的青铜镜飞速旋转，镜中景象骤然切换——不再是三人并肩的背影，而是白若薇方才所见的幻境：他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那柄缠了桃色流苏的断刃。而持刀之人，竟是林远萧？镜中少年面无表情，斗笠落在脚边，眼底是与此刻截然不同的冰冷，毫无温度。
“阿羽哥？”白若薇察觉他神色不对，连忙抓住他的衣角，声音带着后怕的软糯，“你脸色好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墨羽猛地回神，额头已布满冷汗，胸口的玄玉烫得惊人。他勉强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事，许是雾里湿气太重。”余光瞥见林远萧正重新戴上斗笠，指尖却微微颤抖——方才摘斗笠的动作，怕是耗尽了他所有勇气。墨羽心头骤然清明：这幻境不仅攻己之短，更会借同伴之形制造嫌隙，稍有动摇，便会陷入猜忌的泥沼。
“灵渊雾，采情魄，照心魔，唯‘无执之眼’可破。”林远萧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从袖中摸出本泛黄的小册子，封皮上“禁地志异”四字已显模糊，正是他卧底时冒险抄录的禁书，“我刚才摸到这行字。‘无执’从不是无情，是信——信身边之人。”
墨羽一怔，逆命之瞳的红雾竟骤然平复。他看向白若薇，少女虽仍攥着断成两截的玉簪，眼泪却已止住，眼底重新燃起倔强的微光；再看林远萧，少年握着断刃的手稳如磐石，斗笠下的目光虽不可见，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谷中梅香再度飘来，这次褪去了诡异甜腻，只剩清冽如霜的纯粹，驱散了些许雾瘴。
“若薇，你的符笔。”墨羽弯腰拾起地上的符笔，递到她面前，笔杆上的并蒂莲仍凝着微光，“幻境最惧本心之焰，你的符术本就以心为引，不必强求破障，试着用方才的小火苗——守心。”
白若薇接过符笔，指尖的颤抖渐渐平息。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杂念摒除，笔锋在身前轻轻一点——这次没有耀眼符光，只有一缕微弱的火苗静静燃烧，却如一盏不灭的灯，将三人周身的雾气逼退半尺。林远萧的断刃再度轻鸣，“心若向光，劫亦成路”的刻痕泛着暖光，与火苗遥相呼应，形成稳固的气场。
墨羽抚向左眼，青铜镜的红光与两人的灵光交织成盾，镜中幻象彻底消散，谷中真实景象清晰显露：雾气深处，一座古朴镜台隐约可见，台面上平放着半卷《凡俗百态图录》，“情动篇”的金芒正源源不断地渗出，照亮了周遭雾霭。
“走。”墨羽再次开口，声音沉厚，带着无可动摇的笃定。
三人并肩前行，脚步声在雾中荡开层层涟漪。林远萧将《禁地志异》揣回怀中，斗笠重新戴正，却悄悄将断刃的流苏搭在腕间，与白若薇符笔的流苏轻轻相触，无声传递着安心；白若薇握着符笔，掌心的火苗始终不灭，余光不时扫过身旁两人，眼神坚定；墨羽走在中间，逆命之瞳的红雾化作护罩，将两人护在中间，青铜镜的光芒在前方引路，驱散迷雾。
雾霭愈发稀薄，梅香愈发浓郁。当三人终于走到镜台旁，墨羽伸手触碰那卷《凡俗百态图录》，指尖骤然传来一阵温热。古卷自动展开，“情动篇”的空白处，不再是点点金芒，而是清晰绘出三个身影——正是他们三人，正并肩走出迷雾，踏步走向镜台，身姿挺拔。
与此同时，观星台的月光突然亮了一瞬。灵雪瑶指尖的青铜镜，那道深可见骨的裂痕竟愈合了一丝，她垂眸凝视镜中归尘谷的景象，玄色广袖掠过石栏，冷梅香顺着风势卷向山谷。镜中，三个并肩前行的身影背后，无数金色情丝如春日柳枝，肆意舒展，朝着天光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