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袁隗称病暗串联(2 / 2)
他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一株在早春寒风中微微颤抖的老树,缓缓道:“我们需要联合。不仅仅是朝中的杨彪等人,更要联络各地有实力的豪强。让他们知道,这不是我袁氏一家之事,而是关乎所有人存亡的大事。皇帝的刀子,已经架到了我们所有人的脖子上!”
“可是,”袁基仍有疑虑,“如何联络?‘御史暗行’无孔不入,若被察觉……”
“所以要隐秘,要巧妙。”袁隗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着儿子,“不能用府中的人,也不能用明面上与我们交往过密的人。去找你叔父(袁逢,已故)当年的几个老部曲,他们如今或在江湖,或隐居乡野,身份干净,对袁家绝对忠诚。让他们带着我的亲笔信,不用文字,用只有我们几家才懂的暗语符号,分头行动。”
“先去杨彪府上,探探他的口风。杨文先(杨彪字)不是蠢人,他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再去冀州,找甄氏、张氏,他们家族庞大,坞堡坚固,在地方上势力雄厚,绝不会甘心任人宰割。还有豫州,我们本家所在,更要联络各房族老,让他们早做准备,统一口径,应对清查。”
袁隗的指令一条条发出,清晰而周密,仿佛一位运筹帷幄的统帅,在布置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告诉各地的人,不要硬碰硬,但要设法拖延,制造困难。可以鼓动那些胆小怕事的佃户,让他们不敢配合官府丈量;可以贿赂那些负责具体事务的底层胥吏,让他们在数据上做手脚;甚至可以……制造一些小小的‘意外’,比如,某处丈量好的田契突然失火,某个负责登记的乡官莫名摔断了腿……”
他的声音平淡,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总之,要让这度田之事,在地方上变得寸步难行,漏洞百出。要让皇帝和他的尚书台知道,这天下,不是他一道诏令就能轻易摆布的!没有我们士族的配合,他的新政,不过是空中楼阁!”
“孩儿明白了。”袁基肃然躬身,他感受到了父亲话语中的决绝和那深藏的杀机。这已不仅仅是利益之争,更是生存之战。
“还有,”袁隗叫住正要转身离去的儿子,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密切关注宫里的动静,特别是那位……何太后。她兄长何进虽已失势病故,但她毕竟是皇帝名义上的母亲,在宫中多年,总有些影响力。看看她对此事,是何态度。或许……关键时刻,能有一丝转圜之机。”
“是。”袁基记下,匆匆离去安排。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袁隗一人。药味和熏烟依旧弥漫,但他感觉那股压抑感并未减轻,反而更加沉重。他走到书案前,摊开一张素帛,却没有立刻动笔。他在权衡,在计算,每一个字,每一个符号,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也可能为家族争得一线生机。
他知道自己在走一条极其危险的钢丝。一旦事情败露,袁氏百年基业,很可能毁于一旦。但那《度田令》如同悬顶之剑,若不挣扎,便是坐以待毙。
“刘宏……刘宏……”他低声念着当今天子的名讳,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愤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那位年轻帝王如此决绝手段的惊惧。“你究竟要将这大汉,带往何方?又要将我等着士族,逼至何地?”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暮色如一块巨大的墨锭,缓缓研磨,将洛阳城,乃至整个大汉天下,都笼罩在一片未知的昏暗之中。一场由帝国最高统治者发起,与盘踞地方上百年的士族豪强之间的无声战争,随着袁隗一道道密令的发出,正式拉开了序幕。而这场战争的胜负,将直接决定这个古老帝国的未来走向。
就在袁隗凝神思索之际,老管家悄步走进,低声禀报:“主人,司徒杨公府上遣人送来一盒药材,说是听闻太傅贵体欠安,特赠上等老山参,以表慰问。”
袁隗眼中精光一闪。杨彪!他果然坐不住了!这哪里是送药,分明是投石问路!
他不动声色地吩咐:“收下,厚赏来使。替我多谢杨司徒挂念。”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从库里取那对前朝的玉璧,作为回礼。”
老管家应声而去。袁隗看着窗外彻底沉下的夜幕,嘴角终于露出一丝深沉的笑意。
杨文先,你既然递来了梯子,我袁隗,又岂能不顺势而下?
这水,已经开始浑了。而他,正要在这浑水之中,为袁氏,也为这天下士族,摸出一条生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