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耐心地等待着(1 / 2)
那部红色的电话,没有拨号盘,只有一个按键。它的铃声,也并非寻常的电子音,而是一种类似老式电报机“滴滴答答”的急促声响,每一个节拍,都精准地敲在人的心脏上,仿佛在传递一份不容置疑的命令。
当这阵铃声毫无征兆地响起时,办公室里那股刚刚因为与秦雪通话而缓和下来的空气,瞬间再次凝固,变得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锋利。
陈默转过身,目光落在办公桌角那抹刺眼的红色上。
他知道这通电话迟早会来,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快到他刚刚拨动棋盘边缘一颗最不起眼的棋子,棋盘另一端的主人,就立刻给出了回应。
他走到桌前,没有立刻拿起听筒,而是先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了的茶,慢慢喝了一口。温吞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带走了一丝浮躁。
铃声还在执着地响着,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陈默这才伸出手,按下了那个唯一的按键,将听筒拿了起来。
“喂。”
电话里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只有一片深海般的寂静。但陈-默能感觉到,在那片寂静的背后,有一双眼睛,或者说,有一个庞大的意志,正在审视着他,评估着他。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大约过了半分钟,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才从听筒里缓缓传来。
“小陈同志,京城的秋天,风大。尤其是南海边上,有时候一个浪头打过来,能把几十年的老船都打翻。”
是何启山的声音。
但此刻,这声音里没有了白天在办公室里的那份温和与期许,多了一丝高处不胜寒的冷冽。
“船是老了点,但龙骨还是好的。只要灯塔不灭,就翻不了。”陈默的声音平静无波。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分不清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
“灯塔是好,但总有些习惯了在黑暗里航行的船,觉得灯塔太亮,晃了它们的眼。”何启山的话锋一转,“就在刚才,有几位老同志给我打电话,聊了聊香江那边的金融稳定问题。他们很关心,担心我们的一些政策研究,会不会‘好心办了坏事’,影响了‘大局’。”
陈默的眼帘微微垂下。
“老同志”,多么有分量的三个字。能让何启山用这个词来称呼的,放眼整个华夏,也超不过两只手。
他的电话才打给秦雪不到半小时,这些“老同志”的电话,就打进了发改委主任的红机。这张网的敏锐和高效,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已经不是警告,这是赤裸裸的示威。
“大局,是要为最广大的人民服务。如果为了少数人的利益,而牺牲多数人的未来,那这个‘大局’,不要也罢。”陈默没有退缩,他的话语,像一把淬了火的匕首。
“说得好。”何启山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了一丝暖意,“我也是这么回复他们的。我说,我们发改委的同志,研究政策,从来只看对国家和人民是否有利,不看少数人的脸色。我还说,我们新来的陈默同志,在G省搞经济,保资源,是个能打硬仗、敢打恶仗的帅才,不是只会在屋里写报告的秀才。我相信他,能把握好分寸。”
这一番话,既是力挺,也是敲打。
“把握分-寸”四个字,重若千钧。
“谢谢主-任的信任。”陈默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我会把方案做得更扎实,经得起任何推敲。”
“那就好。”何启山的声音恢复了温和,“记住,大胆地想,小心地走。风再大,这天,也塌不下来。”
电话挂断。
办公室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陈默将听筒轻轻放回,看着窗外已经开始西斜的太阳,陷入了沉思。
何启山的这通电话,传递了三个信息。
第一,敌人已经察觉,并且开始行动。他们动用的,是来自权力金字塔顶层的压力。
第二,何启山顶住了第一波压力,为他争取到了时间和空间,但这种支持不是无限的,他必须拿出无可辩驳的方案。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敌人选择用“金融稳定”和“大局”来做文章,这恰恰说明,这,就是他们的软肋。他们最怕的,就是陈默真的从这个角度,找到了他们的命门。
他们试图用一座名为“稳定”的泰山,来压死他这只刚刚冒头的孙猴子。
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走到办公桌前,再次拨通了一个电话。这一次,是打往千里之外的江东省。
“高省长,我是陈默。”
“陈默同志,你好你好!”电话那头,传来高渐离那标志性的、略带严肃但中气十足的声音,“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有什么指示?”
“指示不敢当。”陈默笑了笑,“就是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你这位我们国家经济最发达省份的‘大管家’。”
“你说。”高渐离立刻变得专注。他知道,以陈默现在的身份,打这个电话,绝不是简单的叙旧。
“我最近在做一些关于地方财政可持续性的研究。江东省,作为全国的表率,土地财政的占比,一直控制得很好。我想了解一下,如果,我是说如果,中央出台一项政策,可能会在短期内,让你们的房地产相关税收和土地出让金收入,减少三成以上,你们省的财政,顶得住吗?民生、基建、公务员的开支,会不会出问题?”
这个问题,问得极其露骨,也极其刁钻。
这无异于在问一个省长:我要断你一臂,你还能不能活?
电话那头的高渐离,沉默了。
他身旁如果有人的话,一定会看到,这位以沉稳着称的省长,此刻的脸色,一定非常精彩。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陈默这通电话的真正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