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共感的疼:永恒梦乡的绽放(2 / 2)
荆无棣浑身剧震!这个声音!刻入骨髓的声音!
他猛地转头,目光穿透混乱的舰桥,仿佛要洞穿层层甲板与虚空,直抵那水晶塔的顶端。在那里,另一艘风格迥异的战舰正缓缓降下。它没有归航者号的流线型科技感,线条狰狞而充满生物感,通体覆盖着暗沉如骨质的甲壳,舰艏如同巨兽张开的下颚,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舰身上,蚀刻着一个扭曲的、由荆无棣噩梦中反复出现的符号构成的徽记——那正是“无疼之源”的标志。
荆无涯的旗舰,“虚无之吻”。
水晶塔顶端的平台上,空气凝滞如胶。荆无涯斜倚在一张由凝固的、半透明的紫色梦境物质雕琢而成的王座上。他穿着一身贴身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黑色紧身作战服,勾勒出精悍而充满爆发力的线条。与荆无棣的冷峻不同,他的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嘴角永远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一切的微笑。那双狭长的眼眸,在平台下方舰队炮口闪烁的红光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无机质般的幽绿。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小巧的金属立方体,立方体的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下方“归航者”号挣扎的姿态,以及舰体上蔓延开的、如同血管破裂般渗出的银色光雾。
“看啊,哥哥,”荆无涯的声音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慵懒,却又字字清晰,精准地传入荆无棣的脑海,“你的‘文明’,你的‘秩序’,在你引以为傲的钢铁堡垒里,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永恒梦乡的美,在于它接纳一切,溶解一切,包括你们那可怜巴巴的‘自我’意识。多美妙的解脱。”
他轻轻一抛,金属立方体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稳稳落回掌心。立方体的镜面深处,似乎有极其复杂的星图在飞速流转、重组。
“可惜,”荆无涯的笑容加深,那抹绿意更盛,“你总是学不会享受这份安宁。你非要带着你的‘责任’、你的‘枷锁’闯进来。就像当年一样。”
“当年”二字,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荆无棣的神经。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童年时争夺的那枚翡翠玉佩,少年时在家族试炼森林里的生死相搏,成年后理念相悖导致的决裂…那些被刻意尘封的、混杂着血缘羁绊与深刻恨意的画面,伴随着腕间镯子骤然加剧的灼痛,汹涌而至。
“你所谓的‘守护’,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荆无涯站起身,黑色的披风在无形之风中猎猎作响,“你害怕‘疼’,所以想消灭所有带来‘疼’的根源,包括我,包括‘无疼之源’。多么可笑的逻辑闭环。”
他向前一步,站在平台边缘,俯瞰着下方陷入混乱的“归航者”号,目光如同俯视蝼蚁。
“而我,亲爱的哥哥,我找到了真正的答案。”荆无涯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一团柔和却蕴含着恐怖吸力的银色光晕在他掌心上方缓缓旋转、膨胀。“在这里,在永恒梦乡的核心,在‘无疼之源’的怀抱里,‘疼’被解构了。它不再是惩罚,不再是警示,它只是…一种可以自由选择体验的数据流。你可以关闭它,也可以…分享它。”
他掌心的光晕猛地扩张,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下方“归航者”号上那些被光雾缠绕、即将被吞噬的船员,身上的银色光雾骤然增强,他们的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脸上却浮现出一种诡异的、解脱般的平静!他们的意识,正在被强行剥离、转化,成为“无疼之源”的养料!
“看到了吗?这就是‘进化’。”荆无涯的声音带着狂热的诱惑,“抛弃那该死的、属于碳基生命的脆弱神经!拥抱纯粹的、可调控的‘无痛’存在!加入我,哥哥。让‘共感的疼’成为历史,让永恒的宁静降临!”
荆无棣站在自己舰桥的指挥席上,透过剧烈波动的全息屏幕,死死盯着平台上那个身影。腕间的翡翠镯子灼热得如同烙铁,金色印记的搏动几乎要挣脱皮肤的束缚。荆无涯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试图剖开他坚守的信念,将他拖入那片名为“无痛”的、看似温柔实则致命的沼泽。
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那种深入骨髓的自我拷问与分裂感,此刻在荆无棣的灵魂中激烈上演。守护的责任vs无痛的诱惑;秩序的壁垒vs自由的深渊;个体的痛苦vs集体的麻木…这些对立的极端在他意识中碰撞、撕裂。他看到自己坚守的一切,在荆无涯描绘的图景面前,显得如此笨拙、如此…疼痛。
“不。”荆无棣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自己混乱的心湖中激起一圈坚定的涟漪。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动摇已被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取代。
“你错了,无涯。”他的声音通过公共频道,清晰地传遍整个舰桥,也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回荡在荆无涯耳边,“‘疼’不是缺陷,更不是需要消灭的敌人。它是生命最原始、最诚实的语言。是它告诉我们‘我在’,‘我活着’,‘我在乎’。”
他抬起左手,紧紧握住滚烫的翡翠镯子,仿佛握住最后的锚点。
“‘共感的疼’…才是我们作为‘人’存在的证明!是连接孤岛的桥梁!是你我之间那道永远无法真正弥合的鸿沟,也是唯一能让我们理解彼此的坐标!”
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