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云深不知处(1 / 2)
离开了云梦地界,玉泽并未带着魏无羡和薛洋远遁深山,而是取道前往姑苏。
一路行来,魏无羡显得比往日沉默许多。那日莲花坞前的对峙、虞紫鸢锥心刺骨的“道歉”、以及江枫眠最终的承认,都像沉重的烙印刻在他心上。
委屈得以洗刷,但某种关于“家”的模糊幻想,也彻底碎裂。他时常会看着自己的手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玉泽将他的情绪尽收眼底,并不多言,只是在他夜间惊醒时,会默默递上一杯温水,或是于途经风景秀丽处,稍作停留,让山风流水涤荡他心中的郁气。
而薛洋,这一路上,则始终保持着一种疏离的、看戏般的态度。他就像一只警惕的野猫,蜷缩在自以为安全的距离外,冷眼打量着玉泽和魏无羡的互动。
玉泽给他的糖,他照单全收,吃得毫不客气,但除此之外,几乎不主动交谈。魏无羡情绪低落时,他更是懒得搭理,只觉得这小鬼矫情又麻烦。
他的世界很简单,拳头和甜食是硬道理,其他的情感纠葛,在他看来既无用又可笑。
偶尔,在魏无羡被噩梦惊醒的夜晚,薛洋会被那细微的动静吵醒,他会不耐烦地啧一声,翻个身用被子蒙住头,心里暗骂:“吵死了!”
但某个瞬间,听着玉泽低沉温和的安抚声,以及魏无羡渐渐平稳的呼吸,他会莫名想起一些很久远、几乎被遗忘的、属于严冬街角的冰冷和饥饿感,那种无人问津的滋味……随即他又会狠狠甩头,将这莫名其妙的联想抛开,暗嗤一声:“关我屁事。”
直到有一次,途经一处城镇,薛洋习惯性地顺手牵羊,摸走了路边小贩摊子上的一包精致糕点。他动作娴熟,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被玉泽一眼看穿。
玉泽没有当场拆穿,而是在离开城镇后,于僻静处叫住了他。
“薛洋。”
薛洋心里一紧,面上却故作无辜,叼着糖棍歪头:“干嘛?”
玉泽伸出手,掌心朝上,目光平静无波:“拿出来。”
薛洋眼神闪烁了一下,还想狡辩,但对上玉泽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那点小心思瞬间无所遁形。
他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那包糕点,丢还给玉泽,嘴里嘟囔:“小气,不就是点吃的……”
玉泽接过糕点,却没有收起来,而是看着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想要,可以直言。偷窃,非君子所为,亦会为你招致祸端。我既带你离开,便不会短你吃穿,但有些底线,需得遵守。”
薛洋梗着脖子,不服气地顶撞:“谁要当君子!以前没人管我,我不也活得好好的!”
“以前是以前。”玉泽的声音依旧平稳,“现在,我管。”
这句话说得理所当然,没有斥责,没有厌恶,只是一种简单的陈述。薛洋愣住了,他看着玉泽,想从对方脸上找到一丝虚伪或施舍,却只看到一片沉静的玉色。
玉泽没有再多说,将那份糕点重新递还到他面前:“若还想吃,下次,告诉我。”
薛洋盯着那包糕点,又看看玉泽,第一次没有立刻伸手去接。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在翻涌,不是愤怒,也不是被看穿的羞恼,而是一种……他无法形容的别扭。最终,他还是粗鲁地一把抓过糕点,恶声恶气地说:“知道了!啰嗦!”
但从那之后,他再没有偷过东西。玉泽每日都会给他和魏无羡准备足够的零嘴,有时是糖,有时是别的点心,从未短缺。
魏无羡情绪逐渐好转后,又开始恢复了些许活泼。他见薛洋总是一个人待在旁边,便会主动凑过去搭话,哪怕十次有八次得到的是薛洋不耐烦的嘲讽或干脆无视。
“薛洋,你看那只鸟,羽毛好漂亮!”
“吵死了,没见过鸟啊?”
“薛洋,你会玩打水漂吗?我教你啊!”
“幼稚!”
“薛洋,你尝尝这个,师父买的蜜饯,可甜了!”
“……还行吧。”
魏无羡似乎有种天生的韧劲和热情,并不因薛洋的冷脸而退缩。久而久之,薛洋虽然依旧嘴上不饶人,但偶尔也会在魏无羡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时,漫不经心地“嗯”一声,或者在他递过食物时,不再拒绝。
这一日,三人行至姑苏地界。但见远山含黛,云雾缭绕,与云梦的浩渺水泽迥然不同,一派清雅幽静的景象。
“师父,我们来姑苏做什么?”魏无羡看着不远处掩映在苍翠山林中的蜿蜒石阶,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