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帝阙惊澜,反将一局(2 / 2)
沈如晦轻轻一笑,笑声清冷,带着几分讥诮。她伸手拆开信封夹层,从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金钥,金钥在宫灯下泛着幽光,匙身刻着繁复的凤纹,
“那这把能打开坤宁宫西侧暗格的金钥,娘娘可认得?”
金钥被呈到皇帝面前,匙身的凤纹与皇后常佩的凤形玉佩上的图案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皇帝盯着那枚金钥,忽然想起今晨暗卫的密报——坤宁宫西侧暗格中,确实藏着一枚与沈如晦手中梅花印极其相似的物件,只是一直未能取出。
“陛下。”
沈如晦趁势再拜,声音带着一丝悲愤,
“臣妇昨日为王顺验尸时,发现他耳后有一处极小的朱砂印记——那是皇室子弟幼时才会留下的标记。一个寻常的厨房采买下人,怎会有这般珍贵的印记?”
她抬眼看向面色惨白的皇后,目光锐利如刀:
“除非……他本就不是什么采买,而是宫中派到靖王府的眼线。昨日他突然暴毙,恐怕不是误食毒菇,而是被人杀人灭口,欲盖弥彰!”
“你胡说!”
皇后厉声反驳,声音已然带上了一丝颤抖,
“王顺不过是个卑贱下人,怎会是宫中眼线?沈如晦,你休要血口喷人!”
就在此时,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黑影,速度快如鬼魅。
“何人?!”
皇帝厉声大喝,龙威赫赫。
禁军统领立即带人追出去,片刻后折返,手中捧着半截撕裂的衣袖,单膝跪地禀报:
“陛下,刺客身手矫健,已然逃脱,只留下此物!”
那衣袖面料是上等云锦,绣着细密的缠枝纹——正是唯有宫中女官才能使用的规制,寻常宫人绝无资格穿戴。
“好啊……真是好得很。”
皇帝缓缓起身,龙袍上的金线在灯下泛着冷光,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朕的皇宫,朕的朝堂,竟成了藏污纳垢之地,成了奸人构陷忠良、暗布眼线的巢穴!”
他一步步走下御座,来到沈如晦面前,俯身亲手将她扶起。指尖触及她腕间那道陈旧疤痕时,动作忽然一顿,目光复杂:
“你母亲……,当年可还留下其他话?”
沈如晦感受到皇帝扶着她的手猛然收紧,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手腕。她轻声回应,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戚:
“先母临终前呓语不断,唯有一句说得清晰——双印合璧之日,便是沉冤得雪之时。”
皇帝的瞳孔骤然紧缩,扶着她的手微微颤抖,良久才缓缓松开,沉声道:
“此事朕已知晓,你先回王府等候消息,朕定会查明真相,还沈家一个公道。”
当沈如晦退出乾清宫大殿时,身后忽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伴随着皇帝压抑的怒喝,震得殿外檐角铜铃嗡嗡作响。
黄总管亲自送她至宫门,行至僻静处,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枚羊脂玉牌,悄悄塞到她手中,压低声音道:
“王妃日后若需传讯,可凭此物直通御前,无需通传。陛下说了,沈家一案,委屈你了。”
玉牌尚带着人体的体温,触手温润。沈如晦握紧玉牌,微微颔首,没有多言——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好。
暮色渐浓,夕阳的余晖将宫墙染成一片金红,渐渐褪去后,天边升起疏朗星子。
沈如晦乘坐的马车行驶在长街之上,车帘低垂,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她握着那枚羊脂玉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龙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呓语,还有那本密账上的记载:
“紫微星暗,双凤争辉……”
她轻轻掀开车帘一角,回头望了眼巍峨的宫墙。坤宁宫的灯火在渐沉的夜色中明明灭灭,如同皇后此刻的心境,变幻不定。而更远处,靖王府的马车早已静静等候在长街尽头,车帘被风吹起,露出萧珣苍白却含笑的脸。
“王妃今日在御前,可谓一箭双雕。”
萧珣递来一个暖手炉,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掌心的玉牌,语气中带着赞许,
“既破了皇后的算计,又得了陛下的信任,还拿到了直通御前的玉牌,真是步步为营,棋高一着。”
沈如晦将暖手炉抱在怀中,暖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她望向宫墙方向,轻轻摇头,语气平静:
“不过是把陛下心中本就有的疑影,描得更清楚些罢了。皇后这些年权势太盛,党羽遍布朝堂,陛下早已心存忌惮,我不过是顺势而为,推了一把。”
车辙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在寂静的长街上格外清晰。沈如晦忽然掀帘看向皇宫东北角——那里是冷宫的方向,荒草丛生,常年无人问津。
“王爷可还记得,”
她轻声问道,目光悠远,似是穿透了重重夜色,
“二十年前,掌管冷宫的是哪位太妃?”
萧珣执缰的手微微一顿,眸色沉了沉,缓缓道:
“是已故的端敬太妃,二十年前病逝于冷宫之中。”
沈如晦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幼时的片段——那年她才五岁,跟着母亲入宫赴宴,趁人不注意偷爬宫墙摘梅,曾亲眼看见坤宁宫的宫女提着食盒,鬼鬼祟祟地往冷宫方向去。那些食盒的样式,与今日皇帝在大殿上出示的朱漆食盒,何其相似。
夜风卷着残梅的冷香吹入车厢,沈如晦忽然打了个寒颤。如果皇后从二十年前就开始布局,利用掌管冷宫的便利暗中行事,那母亲之死,恐怕远比她想象的更复杂,牵扯的势力也远比账册上记载的更庞大。
而此刻的坤宁宫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皇后正对着菱花镜卸妆,宫女小心翼翼地为她取下凤冠,卸下繁重的钗环。镜中映出的眉眼褪去了朝堂上的凌厉与煞气,竟与沈如晦有七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同样的狭长妩媚,却带着不同的算计。
她挥退所有宫人,独自走到妆奁前,打开底层的暗格,取出一幅泛黄的画像。画中女子身着浅粉色襦裙,手持一枚青铜梅花印,笑靥如花,眉眼间的灵动与温婉,正是年轻时的沈如意。
“姐姐……”
皇后伸出指尖,轻轻抚过画像上女子的脸颊,一滴清泪滑落,落在画中人的笑靥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你女儿比你当年,还要难对付。当年你不肯与我合作,执意要护着那枚梅花印,护着沈家的忠名,如今你的女儿,倒是比你更懂权谋,更懂如何在这深宫朝堂中立足。”
她轻声叹息,语气复杂,有怨恨,有嫉妒,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凉:
“你以为守住了梅花印,守住了沈家的忠名,就能青史留名吗?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满门抄斩、身死冷宫的下场。若当年你肯与我联手,双印合璧,这天下,或许早就不一样了。”
窗外忽有夜枭啼鸣,声音凄厉,划破了深宫的寂静。皇后猛地回过神,迅速将画像收起,指尖触及暗格最里层时,忽然一顿——那里藏着另一枚梅花印,与沈如晦手中的那枚恰好是一对,只是此刻,印身上竟裂开了一道细纹。
她心中一惊,取出那枚梅花印细看,只见裂痕的位置,与沈如晦那枚印钮上的旧痕如出一辙,仿佛是被人用同样的力道所伤。
“双印……竟同时出现裂痕?”
皇后喃喃自语,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难道真应了那句‘双生印现,凤星将陨’?可我还没成功,我还没拿到那半份调兵符,怎么能陨?”
她握紧手中的梅花印,指节泛白,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沈如晦,你以为今日赢了一局,就能翻案吗?这才刚刚开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冷宫方向,一道黑影悄然闪过,隐入夜色。而靖王府的马车,早已驶过长街,消失在沉沉暮色中。
那枚裂开细纹的梅花印,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二十年前的冷宫,到底发生了什么?皇后与沈如意之间,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纠葛?双印合璧之日,真的会是沉冤得雪之时,还是另一场血雨腥风的开始?
夜色渐深,迷雾重重,只待下回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