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要塞的地形侦查（1 / 2）
裂脊山脉的夜，不同于死亡沼泽的湿腐粘稠，也不同于加尔文港的喧嚣燥热，而是一种带着碎石尘土气息的、干冷刺骨的寂静。月光被高耸陡峭的山峰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嶙峋的怪石和深不见底的沟壑间投下大片大片的、令人心悸的漆黑阴影。风声在山谷间穿梭，发出如同鬼魂呜咽般的尖啸，更添几分肃杀之意。偶尔有夜枭的啼叫从远方传来，那声音在岩壁间碰撞回荡，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兆。
“晨风之誓”的临时营地设在一个背风的、被几块巨大岩石半包围的凹地里，篝火被严格控制在最小，跳动的火苗在众人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和金属保养油的气味，但更多的是一种大战前夕的凝重，几乎能拧出水来。每个人都沉默地做着自己的准备，检查弓弦的张力，打磨剑刃的锋锐，或是反复清点药剂和卷轴。每一次金属与磨石的摩擦声，每一次皮甲因动作发出的轻微吱嘎声，在这片死寂的山谷中都显得格外清晰。
雷恩将那张花费不小代价得来的、线条粗糙简陋的要塞结构草图铺在平整的岩石上，用几块从溪边精心挑选的、光滑冰凉的小石子压住四角。羊皮纸本身似乎也饱经风霜，边缘有些卷曲破损，上面的墨迹更是模糊不清，许多关键细节缺失，只能勉强看出要塞依山而建的大致轮廓、正面那条蜿蜒陡峭如同羊肠般的进攻路线，以及几个主要建筑（如主堡、兵营、仓库）的潦草标记。关于防御工事、暗哨、陷阱和内部通道的信息几乎为零，只在图纸边缘用难以辨认的小字标注着“推测”和“未知”。
“图太糙了。”塔隆皱着眉头，瓮声瓮气地说，他用粗壮得像小胡萝卜一样的手指点了点图纸上代表主城墙的粗线，那力道几乎要把羊皮纸戳破，“这玩意儿，看起来就硬得硌牙。光靠这个，冲上去就是活靶子。我敢打赌，那帮杂碎肯定在墙后面藏了不少‘惊喜’。”他说着，拍了拍靠在岩石上的那面巨大的精钢盾牌，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在向看不见的敌人宣告自己的存在。
“商会的情报只提到正面防御坚固，巡逻频繁，但对内部的描述语焉不详，简直像是在糊弄小孩子。”索菲亚用一根细长而坚韧的、常用于搅拌药剂的木棍，代替手指，轻轻点着草图上的大片空白区域，眉头紧锁。“我们需要知道箭塔的具体位置和射界，投石机的型号和攻击范围，更重要的是，是否存在图纸上没有标注的隐秘通道、水源地或者结构弱点。强攻确实不智，无异于让战士们去送死。”她的目光扫过团队里的每一个成员，最后落在雷恩脸上，带着询问和忧虑。
莉娜没有说话，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那根镶嵌着永恒冰晶的法杖，冰冷的触感让她保持着一丝超然的冷静。但她的目光并未停留在那张令人沮丧的图纸上，而是微微仰头，望向远处那片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般蛰伏的、更加深邃黑暗的山体轮廓。晋升【极冰巫女】后，她对能量流动的感知越发敏锐，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涟漪能扩散到极远的地方。即使相隔数里，她也能隐约感觉到那片区域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暴戾、贪婪、绝望、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被某种力量强行束缚、压抑着的混乱能量场，这与纯粹的自然险地给人的那种原始、蛮荒的感觉截然不同，更像是无数负面情绪和混乱意志被强行塞进一个狭小空间的淤积感。
“那里的‘气’很浊，”她轻声开口，声音如同冰片碎裂，清脆而带着寒意，立刻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充满了负面情绪和……一种不协调的束缚感。要塞内部可能关押着不少囚犯，而且，山贼们本身的气息也躁动不安，充满了掠夺和杀戮的欲望，不像纪律严明的军队，更像是一群被强行约束在一起的野兽。”她顿了顿，补充道，“我能感觉到，在那片混乱的核心，有一股相对强大的、带着血腥味的能量源，应该就是‘血斧’巴洛克。”
雷恩点了点头，莉娜的感知提供了重要的、图纸无法给予的补充。他看向团队中最擅长隐匿和侦查的成员，那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男人：“艾吉奥，看来，必须得你走一趟了。光靠这张图，我们是在赌博，而且赌注是所有人的命。”他的语气沉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艾吉奥早已准备就绪，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个命令。他换上了一套深灰色的、经过特殊处理的夜行衣，材质细腻而富有弹性，能够很好地吸收光线，减少轮廓，即使在近距离也难以察觉。脸上涂抹了混合着炭灰、泥土和某种植物汁液的油彩，掩盖了原本的肤色，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如同夜行动物般的眼睛，冷静、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雾。他正一丝不苟地最后检查着随身装备：腰间皮套里淬了麻痹毒药的匕首、背后交叉背着的带有精钢倒钩的飞爪和浸过油的坚韧钩索、缝在衣物内侧几包特制的、能瞬间释放浓烟或刺眼强光的迷烟和闪光粉，以及索菲亚新配置的、能够极大削弱自身气味和体温散发的“潜行药剂”——那药剂装在一个小巧的水晶瓶里，散发着淡淡的、如同雨后苔藓般的清冷气息。
“我一个人目标小，速度快。”艾吉奥的声音低沉而冷静，没有丝毫波澜，“但需要支援。莉娜，你的‘冰晶透镜’能看多远？能不能帮我制造一个高点，或者提供一个稳定的观测窗口？”他转向女巫，眼神中带着专业的询问。
莉娜略一思索，点了点头。她走到营地边缘，面对远处那巨兽黑影般的要塞方向，手中法杖轻轻顿地。空气中活跃的水元素仿佛受到了召唤，迅速向她面前汇聚，凝结，形成一面薄薄的、直径约一尺、不断逆时针缓慢旋转的冰晶圆盘。圆盘表面光滑如镜，边缘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寒雾，内部隐隐有复杂的魔法符文流光闪烁，如同星河流转。这是她晋升后掌握的新技巧【冰晶视界】，能够通过消耗魔力，与特定区域的微小冰晶或水汽产生共鸣，将远处景象放大并清晰地投射到眼前的冰晶透镜上，虽然持续时间有限且消耗魔力，尤其在对方可能有反魔法措施时风险更大，但用于远程观测效果极佳。
“我只能维持一刻钟左右，而且不能受太大干扰，尤其是强能量冲击或者针对性的法术干扰，都可能导致透镜瞬间崩溃。”莉娜提醒道，她的脸色在冰晶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有些透明，显然维持这个法术并不轻松。
“够了。我会尽量寻找最佳视角，并避开可能的魔法探测区域。”艾吉奥深吸一口气，拔开瓶塞，将那份“潜行药剂”一饮而尽。一股奇异的清凉感瞬间从喉咙滑入，迅速流遍全身，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薄膜覆盖了皮肤，隔绝了自身的气息和热量，与周围黑暗环境的契合度陡然提升。“我去了。以枭鸣为号，如有变故，三长两短。”他简洁地重复了约定的信号。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如同融入墨汁的滴水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旁边岩石投下的浓重阴影中，甚至没有引起空气的流动。几个难以用肉眼捕捉的、如同灵猫般敏捷的起落后，便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连一丝最轻微的风声都未带起。【暗影大师】的潜行技艺，已臻化境，他本人就如同黑夜孕育的精灵。
营地陷入了更加紧张的等待中。莉娜闭目凝神，全力维持着悬浮在半空的“冰晶透镜”，镜面上开始如同水波荡漾般，模糊地呈现出远处要塞的轮廓，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观察。塔隆和索菲亚自觉地分散到营地两侧，负责警戒四周，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月光与阴影交织的复杂地形。雷恩则站在莉娜身旁，身体微微前倾，紧盯着那冰晶镜面，不放过任何可能闪过的细节，他的拳头下意识地握紧，指节有些发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了数倍。透镜中的要塞影像依旧模糊，如同沉睡的凶兽，寂静中透着令人不安的危险气息。正面城墙上的火把如同点缀的鬼火，在夜色中摇曳，隐约能看到巡逻兵的身影如同机械玩偶般，沿着固定的路线缓慢移动，那规律性的步伐透着一股刻板的森严。
突然，透镜中的影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擦拭过，开始迅速拉近、变得清晰起来！原本模糊的轮廓锐化成清晰的边缘，城墙上的砖石纹理、箭塔木板的接缝都依稀可辨。显然是艾吉奥找到了合适的观测点，并通过莉娜法术的神秘链接，将更清晰的影像传递了回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要塞的正面。实际情况比那张简陋的图纸上描绘的还要更加险恶！城墙高达近十米，完全由巨大的、未经打磨的原始山石垒砌而成，缝隙间填充着混合了荆棘的粘土，显得异常坚固。墙头布满了防止攀爬的、闪着幽冷金属光泽的铁荆棘和鹿砦。更令人心惊的是，墙头每隔二十米左右便矗立着一座坚固的木质箭塔，塔身覆盖着生牛皮以防火，塔顶并非简单的弓箭手平台，而是架设着结构复杂、闪着寒光的重型弩炮，那粗如儿臂的弩箭足以洞穿普通的盾牌和铠甲。那条唯一的、呈之字形蜿蜒上山的通路不仅狭窄得仅容三四人并行，而且有多处明显的、刻意拓宽的拐角平台，平台上堆积着擂石和滚木，显然是预设的、用于进行交叉火力覆盖的死亡区域。想要从正面强攻，确实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惨重代价，恐怕连城墙边都摸不到就要损失大半。
视角开始平稳而谨慎地移动，沿着陡峭的山体侧翼缓缓探查。西侧是近乎垂直的悬崖，岩壁光滑陡峭，布满了风化的痕迹，几乎没有可供攀爬的落脚点，仿佛被巨斧劈开一般。然而，当视角在悬崖中段某处特意停留并放大时，众人勉强能辨认出，那里似乎有一条极其狭窄、被浓密枯黄藤蔓半掩着的、几乎与岩壁融为一体的垂直裂缝，若非艾吉奥那超越常人的观察力以及透镜的放大效果，几乎无法察觉。
“西面悬崖，中段，有可疑裂隙。非常隐蔽，但难以利用。”雷恩低声道，声音压抑着兴奋。塔隆立刻拿出炭笔，在摊开的草图西侧相应位置，小心翼翼地画上了一个小小的叉号，并标注了“裂隙？”。
视角转向东侧。东侧地势稍缓，没有西侧那样令人绝望的悬崖，但布满了棱角尖锐的碎石和低矮带刺的灌木丛，同样难以供大规模军队快速通行。然而，在视角靠近山顶要塞基部的地方，镜头捕捉到了一处不起眼的、用粗糙原木钉成的木栅栏围起来的区域，里面有几个穿着杂乱皮甲、懒散靠在山壁上的山贼打扮的人，他们正轮流从一处不起眼的、不断有清澈水滴渗出的山壁裂隙中，用木桶接取泉水！
“水源！东侧基部有山泉水脉！”索菲亚眼睛一亮，语速加快，“如果能想办法污染水源，或许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行，”雷恩立刻否定，语气坚决，“别忘了，商会的人质，还有可能被关押的其他无辜者，他们也同样需要饮水。这会害死他们。不过……”他话锋一转，仔细观察着那片区域，“这里的防御似乎相对正面要薄弱很多，巡逻间隔也长，或许可以作为佯攻吸引注意力，或者小股精锐渗透的备选点。”索菲亚点了点头，记下了这个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