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善因得善果(1 / 2)
数日后,云初峰初步安顿。
洞府开辟,阵法布下,虽尚显空旷,却已有了“家”的雏形与宁静。
顾云初静坐于新开辟的静室中,心神沉入识海。
过往的一幕幕如同画卷般铺开。
最终,定格在地底暗河,那具晶莹如玉的骸骨,与那句发自内心的承诺。
“他日若有机会,必当让前辈入土为安。”
如今,她已有能力,是时候了结这段因果了。
“我想去流云秘境一趟。”她对夜宸说道,语气平静。
夜宸正在整理一枚书架,闻言放下手中玉简,看向她,眼中并无意外,只有了然与支持。
“为了当年的玄玑子前辈?”
他记得她在述说秘境经历时,曾简略提及那位坐化于地底的前辈,以及她的承诺。
“嗯。”
顾云初点头,“承诺未践,因果未了,道心难安。”
“我陪你去。”
夜宸没有任何犹豫,“流云秘境虽已稳定,但难保没有残余隐患。况且,既是你的因果,便是我的因果。”
顾云初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没有拒绝。
“好。”
两人并未惊动旁人,只与玄诚真人打了个招呼,言明有事外出。
以顾云初如今的身份和修为,自然无人阻拦。
再次来到流云秘境入口,景物依旧,心境却已截然不同。
当年她是挣扎求存的炼气小修,如今是元婴后期巅峰、青岚宗首座长老。
当年夜宸是强行进入的宗门天骄,如今是道侣身份,相伴同行。
入口的守护长老见到两人,尤其是顾云初,态度极为恭敬,立刻开启通道。
踏入秘境,熟悉的灵气与淡淡残留的魔气混杂感传来。
顾云初神识一扫,整个秘境的情况尽收眼底。
核心的镇魔碑已重新稳固,裂纹被修复了大半,宗门显然已派人处理过。
残余的魔气被压制在极少数角落,构不成威胁。
她没有耽搁,带着夜宸,径直朝着记忆中的方位飞去。
元婴修士的速度何其之快,当年需要艰难跋涉、历经凶险才能抵达的地底暗河入口,如今瞬息即至。
那处因当年激战而坍塌的地缝入口,早已被后来清理秘境的弟子加固并做了标记。
顾云初挥手间,禁制散去,两人身形一闪,没入其中。
沿着熟悉的路径下行,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但当年让她步步惊心的魔气与潜在危险,如今已如清风拂面,无法对她造成丝毫影响。
夜宸紧随其后,周身气息温润,将残余的稀薄魔气悄然驱散。
很快,他们再次抵达了那条漆黑冰冷的地下暗河。
河水依旧缓慢流淌,带着地底特有的寒意。
当年激烈战斗的痕迹早已被水流和时间抹平,只有岩壁上偶尔可见的剑痕爪印,诉说着过去的凶险。
顾云初闭目感应片刻,随即睁开眼,指向一个方向:“在那边。”
两人逆流而上,来到当年那个河湾。
巨岩依旧,水流平缓。
顾云初走到河岸边一处不起眼的岩石堆旁,挥手拂去上面的青苔与尘土。
一块简易的、刻着一个模糊“玄”字的石头露了出来。
“就在这里。”她轻声道。
夜宸肃然,对着石堆躬身一礼。
接着顾云初小心翼翼地将岩石和泥土分开。
很快,一具被粗糙包裹着的晶莹骸骨,连同其下那个早已失去灵性、却依旧完好的蒲团,缓缓显露出来。
数百年过去,骸骨依旧如玉,散发着淡淡的正气,将周围最后一丝魔气都排斥在外。
那份坐镇地脉、力竭而亡的坚守意念,仿佛依旧萦绕不散。
顾云初对着骸骨,郑重地行了三礼。
夜宸亦随之行礼。
“玄玑子前辈,晚辈顾云初,前来履约,带您……回家。”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地底暗河中回荡。
她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由温神玉打造的玉匣,小心地将骸骨与蒲团一同安置其中,合上盖子。
玉匣能很好地保存遗骸,隔绝外界侵扰。
“我们走吧。”顾云初抱起玉匣,对夜宸道。
“接下来去哪?”
夜宸问,“回宗门择一风水宝地安葬吗?”
顾云初摇头,目光望向暗河更深处。
“不。玄玑子前辈是镇魔殿弟子,奉命镇守此地。他的‘家’,应该在镇魔殿。我当年得到的玉简地图中,有一条通往‘镇魔殿遗址’的路径。前辈,当落叶归根。”
夜宸眼中闪过一丝敬佩,点头赞同:“理应如此。”
按照当年玄玑子玉简中地图的指引,这条通往遗址的路径极为隐秘,且布有残留的阵法禁制。
当年炼气期的顾云初即便知道路径,也绝无能力穿过。
但现在,这些残阵对她而言,已构不成阻碍。
她抱着玉匣,与夜宸一起,沿着暗河继续深入,最终在一处看似绝壁的地方停下。
顾云初双手掐诀,一道蕴含着特定频率的土系灵力打入岩壁某处。
嗡!
岩壁荡漾起水波般的纹路,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闪烁着微光的门户缓缓打开。
门户之后,是一条倾斜向上、由整齐青石铺就的古老甬道,与暗河粗犷的自然环境格格不入。
两人步入其中,身后的门户悄然闭合。
甬道漫长,寂静无声,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回响。
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镶嵌着的、早已失去灵光的月光石,以及一些模糊的壁画。
壁画内容多是修士与各种魔物战斗的场景,风格古朴,笔触凌厉。
越往前走,壁画越多,描绘的战斗也越发惨烈,甚至有修士自爆与强大魔物同归于尽的画面。
尽管只是壁画,但那份惨烈与决绝,依旧透过漫长的岁月,冲击着观者的心神。
顾云初和夜宸沉默地看着,心情愈发沉重肃穆。
终于,甬道尽头,又是一道厚重的石门。
石门半掩,上面布满了战斗留下的深深痕迹,刀砍斧劈,爪痕累累,甚至有一道几乎将石门劈开的巨大裂缝。
石门上原本应该有的匾额或字迹,早已湮灭不存。
顾云初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残破的石门。
门后的景象,映入眼帘。
那是一片极为广阔的、坍塌了近半的地下宫殿群残骸。
巨大的石柱断裂倾颓,宏伟的殿宇只剩断壁残垣,精美的雕饰碎落一地,被厚厚的尘埃覆盖。
曾经流淌的灵泉早已干涸,只剩下干裂的沟壑。
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悲壮气息。
然而,即便是如此破败的景象,依旧能依稀想见其昔日的恢弘与庄严。
残存的建筑构件上,那些尚未完全磨灭的、与“镇”字令牌风格一致的古老符文,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的归属——
镇魔殿。
更令人震撼的是,在遗址的许多角落,在断墙下,在石柱旁,在干涸的灵泉边……
随处可见一具具或完整、或残缺的骸骨。
有的保持着战斗的姿态,手持残破的法宝指向虚空;
有的相互扶持,背靠背坐化;
有的甚至与明显是魔物的狰狞骨骼纠缠在一起,同归于尽……
时光仿佛在这里凝固,将数千年前那场惨烈至极而又无人知晓的最终之战,残酷而悲壮地呈现在后来者面前。
没有魔气。
这里被一股更加宏大的“镇压”与“牺牲”之意笼罩着,将所有污秽与邪恶都涤荡一空。
只剩下永恒的宁静,与令人灵魂颤栗的崇高。
顾云初和夜宸站在门口,久久无言。
怀中玉匣似乎微微发热,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共鸣与哀伤。
那是玄玑子前辈的遗骸,在回到阔别数千年的宗门遗址时,本能的感应。
夜宸缓缓走上前,蹲下身,仔细查看附近一具靠着断墙、肋骨断裂多处、手中还紧握着一柄锈蚀短戈的骸骨。
骸骨旁的尘埃中,隐约能看到一点金属光泽。
他轻轻拨开尘土,那是一枚残破的、同样刻着“镇”字的身份令牌。
与顾云初当年得到的那枚款式一模一样,只是更加残破,灵性尽失。
他拾起那枚残破令牌,沉默良久,才低声道:
“这里……就是镇魔殿最后的战场。他们……战至最后一人,无人后退。”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即便高傲如他,面对此情此景,心中亦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敬意。
顾云初抱着玉匣,走过一片片废墟,目光扫过一具具骸骨。
她能想象,当年魔灾爆发,镇魔殿修士奉命镇压,最终主力或许便是在这核心之地,与魔物展开决战。
玄玑子前辈那样的外门执事,则被派往各处节点,执行封锁、阻击、预警等任务,直至力竭坐化。
他们或许直到最后,都不知道主战场的确切情况,但却以生命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镇魔”,二字之重,重于泰山。
是用无数修士的血肉与神魂,铸就的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