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鬼船运尸案之无痕之尸,毒现端倪(1 / 2)
州府衙门的殓房,独处衙门西南一隅,平日里便少有人迹,此刻更因那“鬼船”尸首的到来,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森。尚未走近,一股混合了陈醋的酸冽和苍术焚烧后特有的草木苦味便扑面而来,这是官府验尸时惯用的驱秽避瘴之法,却依旧压不住那从门缝里丝丝缕缕渗出的、属于死亡的冰冷与腐朽气息。
孙乾和李焕磨磨蹭蹭地跟在林小乙身后,离那灰黑色的殓房大门还有七八步远,便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孙乾从怀里掏出一块汗巾,死死捂住口鼻,瓮声瓮气地抱怨:“这鬼地方,多待一刻都要折寿三年!”李焕则苦着一张脸,双手合十,对着四周胡乱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无非是“有怪莫怪”、“百无禁忌”之类。
林小乙仿若未闻,抬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更浓烈的气味涌出,伴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房内光线晦暗,只在角落点着几盏昏暗的油灯,映照出中央石台上那具覆盖着白布的轮廓。
石台旁,静立着一个纤瘦的身影。一身素净的灰布仵作服洗得发白,袖口紧束,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她便是云州府刑房唯一的女仵作,柳青。约莫二十上下年纪,面容清秀,却如同覆着一层薄霜,不见丝毫情绪波动。她正垂着眼睑,一丝不苟地用细布擦拭着手中一套银光闪闪的器具——小斧、凿子、探针、银簪、软毛刷……动作不疾不徐,稳定得如同磐石。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清冷的目光掠过捂鼻皱眉的孙、李二人,最后落在走在最前的林小乙身上,在他那身过于崭新的靛蓝官服上停留了一瞬,没有任何寒暄与客套,只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声音平淡无波:“林捕快。可以开始了。”
林小乙走到石台另一侧,与柳青相对而立,同样言简意赅:“有劳柳仵作。”
白布被柳青轻轻掀开,露出亡而显得松弛,并无寻常横死之人的狰狞或痛苦扭曲,平静得……近乎诡异。
柳青不再多言,戴上薄薄的羊肠手套,开始了她的工作。她的手法娴熟而精准,如同最精密的器械,从头到脚,从前到后,一寸寸地查验。
“体表无开放性创口,无皮下淤血,无软组织挫伤。”她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殓房里回荡,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是在陈述事实。她用银簪探察指甲缝隙,“甲缝内洁净,无皮屑、无血污、无异物纤维。”手指按压颈部两侧,仔细检查舌骨与颈椎,“颈部无扼痕、勒痕,骨骼无断裂移位。”
她示意助手稍稍抬起尸体头部,仔细查验耳廓背后及发际线边缘。“头颅外表无损伤。”随即,她用工具小心撬开死者紧闭的牙关,探视口腔与咽喉深处。“鼻腔、口腔黏膜完整,无异物堵塞残留,咽喉部无充血水肿迹象。”
尸体被合力侧翻,柳青仔细检查了整个背部、臀部乃至脚底。“后背、四肢无压痕,无抵抗伤,无隐秘针孔或特殊印记。”
初步体表检验完毕,柳青取来皂角水与捣烂的葱白,仔细擦拭尸体胸腹部皮肤,随后将上好的绵纸浸湿,平整地覆盖其上。接着,她将一块在醋中浸过的烙铁在炭火上烤热,隔着绵纸,在尸身的胸腹部位缓缓熨烫。这是流传已久的“罨敷法”,若死者有内伤淤血,热醋蒸汽作用下,绵纸上便会显现出相应的暗影。
时间一点点过去,孙乾在门口已经开始不耐烦地跺脚,李焕则不停地朝门外张望,恨不得立刻逃离。
绵纸被小心揭下,对着灯光仔细察看——纸上除了水汽浸润的痕迹,并无任何异常的淤伤暗影。
柳青褪下手套,用清水净手,她的结论清晰而明确,带着职业性的冷静:“根据现有检验,可排除外力重击致死、锐器刺创、扼勒窒息及溺水。体表完好,无任何指向明确死因的痕迹。死因……暂无法判定。”
“嘿!我说什么来着!”孙乾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都高了八度,扯下捂嘴的汗巾,指着石台上的尸体,“瞧瞧!柳仵作都验不出来!这不是撞邪是什么?定是在那鬼船上被水鬼勾了魂,活活吓死的!这案子,根本就不是人能查的!”
李焕也赶紧帮腔,声音带着颤:“对对对!孙头儿明鉴!这分明就是阴司作祟,咱们凡夫俗子,还是莫要逆天行事,早早结案上报为妙!”
一时间,殓房内油灯的光焰似乎都摇曳了一下,那具无声无息的尸体仿佛更添了几分鬼气森森。
“并非邪祟所致。”
林小乙平静的声音如同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子,打破了这自我营造的恐怖氛围。他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再次扫过尸体。
“柳仵作,”他转向柳青,语气尊重而笃定,“有些致死因素,作用迅疾或方式特殊,确实未必会在体表留下显而易见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