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降临古战场·迷雾中的亡者(1 / 2)
时空转换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一股截然不同的、带着铁锈与腐朽气息的风便灌满了肺腑。眼前最后一丝本丸温暖的灯光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压抑得令人窒息的光景。
黄昏。不,这甚至不能称之为黄昏。
天空是一种浑浊的、介于铅灰与暗紫之间的颜色,仿佛淤积了数百年的血污与硝烟。太阳不知在何处,只有一片朦胧的、病态的光晕勉强穿透厚重的云层,为这片大地投下诡异的光线。视野所及,是连绵起伏的、光秃秃的山地,枯黄的野草在风中伏倒又挺起,发出如同呜咽般的沙沙声。
空气湿冷,带着浓重的雾气——那不是水汽,而是一种更粘稠、更沉重的东西,混杂着泥土的腥气、金属锈蚀的铁腥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像是陈年血液与绝望混合的腐朽气息。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细小的冰渣刺入气管。
阿津贺志山。
公元1189年,深秋。
蒂娜的靴子踩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碎裂声——那是踩断了某种早已枯死的植物茎秆。她稳住身形,迅速环顾四周。灵力在体内流转,适应着这片土地紊乱的灵脉,同时将某种保护性的屏障悄然张开,试图过滤空气中那股令人不适的“味道”。
在她身边,刀剑男士们的身影逐一从时空转换的光芒中显现,每个人都本能地握紧了本体,进入了战斗姿态。
“这地方……”加州清光皱起眉,紫红色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浓雾笼罩的山地,“灵力紊乱得厉害。连方向都很难分辨。”
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太安静了,除了风声,听不到任何鸟鸣虫叫,仿佛这片土地上的所有活物早已灭绝。
“怨念的浓度高得不正常。”石切丸沉声道,神刀的本体在他手中微微发亮,散发出柔和的神圣气息,试图驱散周围的阴霾。但那光芒只照亮了周围几步的距离,更远处依然被浓雾吞噬。“必须小心,这种环境容易滋生邪祟,也会影响心智。”
三日月宗近没有笑。他站在一块稍高的岩石上,深蓝色的眼眸凝视着雾气深处,新月形的瞳孔仿佛能看穿时间的迷雾。“确实……是熟悉又令人悲伤的地方啊。”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某种悠远的叹息。
小狐丸沉默地立在三日月身侧,银白的长发在令人不适的风中纹丝不动,赤色的眼眸锐利如狩猎前的野兽。
岩融……岩融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他扛着薙刀,巨大的身躯绷得很紧,橘红色的头发在昏暗光线下失去了往日的活力。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只是茫然地看着前方某处,呼吸比平时粗重。
“岩融?”清光注意到他的异常。
“啊?哦!”岩融像是突然惊醒,用力晃了晃脑袋,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这雾有点呛人!哈哈哈!”
但他的笑声在死寂的山地中显得格外空洞。
今剑呢?
蒂娜心中一紧,迅速转身寻找。小小的短刀正蹲在她脚边不远的地方,双手抱着膝盖,银色的脑袋埋得很低。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好奇地东张西望,也没有蹦蹦跳跳地探查环境,只是那样蹲着,一动不动。
“今剑?”蒂娜轻声呼唤。
今剑的肩膀抖了一下,缓缓抬起头。那双总是闪烁着活泼光芒的鲜红眼眸,此刻却蒙上了一层雾霭。他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用一种近乎祈求的眼神看着蒂娜,仿佛在说:我们能不能回去?
就在这时,药研藤四郎冷静的声音通过契约在蒂娜脑海中响起,带着医者特有的精准分析:『大将,灵脉紊乱程度达到危险阈值,空气中的怨念粒子浓度正在持续上升。请务必保持灵力护盾,长期暴露可能对刀剑男士的精神稳定造成影响。尤其是——与这片土地有深刻羁绊的几位。』
蒂娜的心沉了下去。她当然知道药研指的是谁。三条家的刀,岩融,还有……
她看向今剑。短刀已经重新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塞巴斯蒂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蒂娜身侧半步之后的位置。他已经调整了站姿,看似随意,但蒂娜注意到,他的身体重心处于一个随时可以爆发移动的状态。那双暗红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视着周围,没有紧张,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如同评估风险般的审视。
“能见度低于五十米,风向不稳定,地形崎岖。”他低声汇报,语气像是在描述一处待考察的庄园,“适合伏击和包围战术。建议保持紧密队形,避免落单。”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着一把银色的餐刀——不是最长的那把,而是中等尺寸,适合投掷的款式。刀柄在他戴着白手套的指间灵活地转动,反射着浑浊天光下唯一的冷冽银芒。
清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于队长的职责。“大家,保持警惕。石切丸先生,麻烦您在前方净化开路。岩融,你和我走在最前面。三日月先生,小狐丸先生,请负责两翼。今剑……”他顿了顿,声音放柔了些,“你在队伍中间,随时注意后方和空中的情况。”
“好、好的……”今剑的声音细若蚊蚋。他站起身,小小的手紧紧握着短刀,指节发白。
队伍开始缓慢地向雾气深处移动。石切丸走在最前方,神刀的光芒如同一盏微弱的灯笼,在浓雾中开辟出一条狭窄的、相对“干净”的路径。脚下的地面并不平坦,随处可见散落的碎石、腐朽的木材碎片,偶尔会踢到某种硬物——可能是断裂的武器残骸,或是早已白骨化的、不知属于人还是马的骨骸。
每一步都踩在历史上。
“前方有能量反应。”塞巴斯蒂安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平稳,“距离约一百米,数量不明,正在移动。”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雾气的深处传来了声音。
沉重的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的,而是许多。整齐、机械、带着金属铠甲的摩擦声。那声音由远及近,缓慢而坚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脏上。
浓雾开始翻涌。
“准备战斗!”清光低喝,手已按上刀柄。
刀剑男士们迅速展开阵型。岩融和清光顶到最前,三日月和小狐丸侧翼展开,石切丸后退半步,将今剑护在身后。塞巴斯蒂安则退到蒂娜身侧稍后的位置,手中的餐刀停止了转动,稳稳地捏在指间。
雾气如同被无形的手拨开。
首先显露的,是轮廓。
两个高大的、穿着古老甲胄的身影,从浓雾中缓缓走出。他们的步伐僵硬,动作间带着非人的滞涩感。铠甲上布满了刀剑劈砍的痕迹和暗红色的锈迹——或者那不是锈迹。
走在前面的那个,身姿相对纤细,铠甲虽然残破,却依稀能看出属于高阶武将的华美纹饰。头盔下露出的半张脸苍白如纸,嘴唇是毫无血色的青紫,眼睛——
眼睛是空洞的。没有瞳孔,只有两团幽幽燃烧的、紫黑色的火焰。
“那是……”清光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岩融的呼吸骤然停止。他握着薙刀的手在颤抖,巨大的身躯晃了一下,几乎要后退。
不,不只是岩融。
今剑的短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银发的短刀呆呆地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大颗大颗的、滚烫的眼泪,毫无预兆地从那双鲜红的眼眸中涌出,顺着苍白的小脸滑落。
“主……主公……?”那是一个破碎的、几乎不成语调的气音。
源义经。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某种被强行唤醒、被怨念和黑暗力量驱动的、属于“源义经”的亡灵残影。他早已死去的肉体被亵渎的力量填充,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扭曲的火焰,手中握着一把同样缠绕着黑雾的长刀。
在他身后,如同山岳般的巨汉沉默站立。武藏坊弁庆——或者说,他的亡灵。僧兵的重甲破损不堪,裸露的皮肤呈现死灰色,巨大的薙刀拖在地上,划过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
“被操控的亡灵……”石切丸的声音充满了压抑的愤怒,“何等亵渎!”
三日月宗近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他不再微笑,新月般的眼眸中闪烁着冰冷的光。“竟然用这种方式……玩弄逝者的安宁。”
小狐丸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近乎兽类的低吼,赤色的眼眸中杀意沸腾。
但战斗的意志,在队伍的核心处动摇了。
今剑完全失去了反应。他只是站在那里,眼泪不停地流,看着那个他曾经侍奉、敬爱、最终目睹其自尽的主公,以这种亵渎的姿态再次出现在眼前。他的世界仿佛缩小到了那一个人身上,周围的浓雾、同伴、危险,全都消失了。
岩融的情况稍好,但也仅仅是稍好。他死死地盯着弁庆,那个曾经与他并肩作战、最终力战而死的巨汉。豪爽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震惊、痛苦,以及……某种近乎畏惧的迟疑。他的手在抖,薙刀的重心在微妙地偏移。
“敌人出现!准备——”清光的指令卡住了。
他看到今剑的状态。看到岩融的动摇。作为队长,他应该在第一时间下达明确的命令:今剑后退!岩融左侧牵制!三日月先生右侧策应!
但话到嘴边,他却犹豫了。强行命令状态异常的同伴投入战斗?会不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有没有更温和的方式?能不能先让他们冷静下来?
那一瞬间的犹豫,是致命的。
空洞眼眶中燃烧着紫黑火焰的“源义经”动了。
没有怒吼,没有战嚎,只有无声的、如同鬼魅般的突进。他的速度快得惊人,长刀划破浓雾,带着凄厉的尖啸直取阵容中央——直取那个失神的短刀。
“今剑!退后!”清光终于喊了出来,但已经晚了。
岩融被那声呼喊惊醒,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挡在今剑身前,但身体的动作因为内心的动摇而慢了半拍。他只来得及侧身,将薙刀横在胸前——
“弁庆”的巨汉亡灵也同时动了。
沉重的薙刀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威势横扫而来,目标正是岩融的腰腹!那不是精巧的武艺,而是纯粹的力量碾压,是数百年前那个立于尸山血海之上的武僧最本能的战斗方式!
“岩融!左边!”清光的指令终于清晰,但时机已失。
岩融的薙刀勉强格挡,两柄巨大的兵器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轰鸣!火花在昏暗的光线下迸溅,岩融巨大的身躯被震得向后滑退,脚下的碎石乱飞。
而那个缺口,暴露了。
今剑依旧站在原地,泪眼朦胧地看着“源义经”的长刀向自己刺来。他甚至没有举起手中的短刀。
“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