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共同的信念(1 / 2)
雨后的京城,夜色澄澈如洗。
白日里那场突如其来的秋雨,将连日积压的沉闷与尘埃冲刷殆尽。此刻亥时刚过,万家灯火渐次亮起,星星点点,在湿润的夜色中晕染开一片温暖的橘黄。远处隐约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悠长而安稳,像这座城市平稳的呼吸。
靖王府最高的望月楼,飞檐斗拱在月光下勾勒出沉墨的轮廓。萧绝和云芷并肩站在楼顶的栏杆旁,夜风吹起他们的衣袂,猎猎作响。
从这里望去,整个京城尽收眼底。北面是皇城连绵的殿宇,灯火通明却透着孤寒;西面是平民聚居的坊市,灯火密集而温暖;南面商贾云集,彻夜不息的灯笼串成流动的光河;东面官宦府邸错落,灯火疏密有致,像棋盘上的棋子。
而西北角,国师府所在的方向,一片漆黑。
不是没有灯火,而是那片区域的光,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吞噬了,透着一股子沉甸甸的、令人不安的暗色。即使隔着这么远,云芷也能隐约感觉到那里散发出的、与这座生机勃勃的城市格格不入的阴冷气息。
“明天就要去了。”云芷轻声说,声音在夜风中有些飘忽。
萧绝没有立即回答。他双手撑着栏杆,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鹰,俯瞰着脚下这片他发誓要守护的土地。月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冷银色的光晕。
“记得我第一次站在这里,”许久,他才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是十五岁那年,刚被父皇从北境召回,封为靖王。那夜也是这样的月光,我看着这座城,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母妃死得不明不白,我要查出真相,要让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他的目光投向皇城深处,那里有他母妃曾经居住、最终也在那里死去的宫殿。
“那时候的信念很简单,也很自私。我只在乎母妃的仇,只在乎自己的公道。”他顿了顿,转过头看向云芷,“直到遇见你。”
云芷迎上他的目光。夜色中,他的眼睛很亮,像藏了两簇不灭的火。
“你让我看到,这世上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有些人,不是非敌即友。你让我明白,一支画笔可以不只是记录美,还可以揭开真相,可以守护无辜。”萧绝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你也让我知道,这世上除了复仇,还有更值得去守护的东西。”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脚下的万家灯火。
“你看这些光。每一盏灯下,都有一个家。有父母在等晚归的儿女,有妻子在缝补丈夫的衣裳,有孩子在灯下读书,有老人在讲述年轻时的故事。”他的手指划过夜空,仿佛在点数那些光点,“他们不知道朝堂上的阴谋,不知道深宫里的算计,不知道西北角那片黑暗中酝酿着什么。他们只是活着,平凡地、努力地活着。”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隐约的孩童笑声,还有不知哪家飘来的、刚出锅的饼香。
“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光,不应该被任何人夺走。”萧绝的声音猛地变得坚硬,像钢铁淬火时的铮鸣,“国师要的是什么?是权力?是长生?不,他要的是把所有人都变成他修炼的‘药引’,要把这座城、这个国家,变成他一个人的药圃。他要熄灭这些光,让黑暗笼罩一切。”
他转过身,面对云芷,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他的掌心很热,透过衣料传来坚定而温暖的力量。
“云芷,我们此去西山,不是为我母妃报仇,不是为争权夺利,甚至不是为我们自己能活下去。”他的眼神灼灼,像要燃烧起来,“我们是为这些光而战。为这万家灯火,为每一个平凡活着的人,为这个国家还能有明天。”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重若千钧:
“为此战,必胜。”
云芷站在那里,感觉眼眶有些发热。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久违的、纯粹的热血在胸腔里奔涌。她来自另一个世界,曾以为看透了人心叵测,曾以为独善其身才是生存之道。但在这个男人身边,在这个时代,她重新找到了值得倾尽所有去守护的东西。
她轻轻挣脱萧绝的手,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那支从不离身的画笔,还有一卷特制的、泛着澹澹银光的绢帛。
“我画一幅画吧,”她说,声音平静而坚定,“就画今晚,就画这万家灯火。”
萧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到她身侧,为她挡住吹来的夜风。
云芷将绢帛铺在栏杆上,没有用砚台,而是直接咬破指尖,挤出三滴鲜血,滴入随身携带的、混合了灵药的特制墨汁中。鲜血融入墨汁,晕开一层澹澹的金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