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场域涟漪（1 / 2）
微型“可能性场域”如同一颗不稳定的、散发着奇异微光的肥皂泡，在狂暴的热液黑烟与高压海水中沉浮。它内部的能量流遵循着一种既非纯粹物理、也非系统规则的、难以预测的舞蹈，时而凝聚成短暂的几何图形，时而又炸裂成一片混乱的光屑。这种“不守规矩”的存在，对高度依赖既定规则的“织网者”系统而言，如同光滑镜面上的一粒粗砂，刺眼且难以忽略。
一百一十五海里外，那猩红的跃迁信号在短暂的剧烈波动后，并未立刻扑来。它依旧停留在原地，但那股冰冷的意志扫描却变得更加频繁、更加仔细，如同最严谨的科学家在观察一个前所未见的实验现象，充满了警惕与评估。
深潜器内，压力达到了新的顶点。陈启的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浸透了他的额发和衣领。维持这个微型场域，比他预想的还要困难百倍。这不仅仅是在消耗他的力量，更像是在用他自身的“存在”作为模板，持续不断地与外部狂暴能量进行着“可能性”的演绎。每一次场域内部能量流的异常转折，都仿佛直接牵动着他的神经；每一次外部规则扰动的冲击，都如同重锤敲打在他的意识壁垒上。他的左眼底，星云微光依旧稳定旋转，但那光芒的亮度正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衰减。
林瑶紧握着他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细微颤抖和掌心不断沁出的冷汗。她闭着眼，全力维持着脑海中那个“创造不同选择”的意念，如同风暴中的灯塔守望者，竭力不让自己的精神被陈启传递过来的痛苦和压力所动摇。她将自己想象成一块礁石，任凭意识连接的通道中奔涌着混乱的能量回响和规则对抗的尖锐噪音，始终稳固地提供着那份属于“人”的坚定与温暖。这并不容易，她感到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种源自精神深处的疲惫感开始蔓延。
“外部场域能量读数……极其不稳定，波动幅度巨大，但结构核心……暂时没有崩溃迹象。”锚链的声音紧绷，他紧盯着传感器传回的、充满干扰和乱码的数据，“‘清道夫’的信号……它在靠近！不是跃迁，是常规推进！速度极快！预计四分钟内进入可视范围！”
猎手终于被彻底吸引，并且选择了最稳妥的接近方式——物理靠近，而非直接进行可能被未知场域干扰的规则层面打击。
“陈启，还能坚持多久？”林瑶低声问，她没有睁眼，怕打断那份脆弱的连接。
“……不知道……”陈启的声音嘶哑，带着极力压抑的痛苦，“它……在‘学习’……场域的波动……适应得……很快……”
果然，“织网者”系统具备强大的学习与适应能力。那个微型场域虽然异常，但其能量波动和规则扰动的模式，正在被远处的“清道夫”快速分析、拆解。
“我们不能被动等待它适应完毕。”锚链咬牙道，“需要变化！让场域动起来，或者……增加新的变量！”
变化？新的变量？在陈启已经濒临极限，深潜器能源几近枯竭的情况下？
就在这危急关头，陈启左眼底那片缓缓旋转的星云，其核心的白色光点，忽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一段并非来自当前感知、而是源自“种子”知识深处、关于“可能性”更精妙应用的碎片信息，如同沉船中浮起的最后一只救生圈，骤然浮现于他近乎枯竭的意识海。
“……不是对抗……是……引导与转化……”
“……利用它的‘适应’……让它的力量……成为场域演化的……一部分……”
“……共振……反馈循环……”
陈启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疲惫依旧，但多了一丝豁然开朗的锐芒！
“林瑶！锚链！听我说！”他的语速因为急迫而加快，“接下来，我会尝试改变场域的‘共鸣频率’，让它从单纯的‘异常展示’，转向主动与‘清道夫’探测波进行……有限度的、诱导性的共振！”
“你疯了？！”锚链脱口而出，“那不是引狼入室吗？”
“不是引狼入室，是……请君入瓮，然后‘消化’它！”陈启快速解释，“‘织网者’的力量本质是秩序固化。当它的探测波与我的场域产生共振时，其部分规则结构会暂时‘嵌入’场域。而场域的核心是‘可能性’，是不确定性。我们可以利用这种嵌入，让场域内部的不确定性去……污染、去‘重新诠释’那一小部分固化规则，将其转化为场域自身演化的养分，甚至……将这种被‘污染’的规则扰动，顺着共振链接反向反馈回去！”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近乎异想天开的战术！利用敌人的力量来滋养和壮大自己临时构建的脆弱领域，甚至尝试“感染”敌人！
“风险有多大？”林瑶问，她依然闭着眼，但声音异常冷静。
“极大。如果共振失控，或者‘清道夫’的力量层级远超场域承受极限，场域会瞬间崩溃，我也会受到致命反噬。而且，反向反馈不一定成功，可能只是激怒它。”陈启坦诚道，“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打破僵局、甚至取得一丝主动权的办法。否则，等它完全适应并靠近，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没有时间犹豫了。传感器显示，“清道夫”那庞大的、非人形体的轮廓已经在深海远端的声呐界面上隐约浮现，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
“执行。”林瑶只说了两个字，握住陈启的手更加用力。
“锚链，准备好记录任何异常数据波动，尤其是场域与外部信号交互的频率特征！”陈启深吸一口气，重新闭上眼，将残存的所有意志力，连同林瑶传递过来的那份坚定不移的支持，全部灌注到左眼的星云核心之中。
他开始主动调整那个微型“可能性场域”的振动模式。场域内部光怪陆离的能量流，其无序的舞蹈中，开始被注入一种极其隐晦的、带着特定韵律的“节奏”。这种节奏，并非攻击性的，而是一种开放的、仿佛在“倾听”和“等待”的波动。
几乎在陈启完成调整的瞬间，一股冰冷、精确、如同手术刀般锐利的规则探测波束，从正在逼近的“清道夫”方向，精准地刺入了微型场域之中！
共振，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