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代码织就鸳鸯谱(2 / 2)
“意思就是,”不知乘月转过身,眼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知道他是怎么趁你加班睡着时,黑进你电脑,拷贝源代码的。也知道他准备把这个程序卖给竞争对手,赚笔黑心钱,然后卷款跑路。”
“你想干什么?”谷梁?后背抵到冰冷的铁门,寒意透过薄薄的衬衫渗进来,让他打了个寒颤。这人看着像混黑道的,说不定是想敲他竹杠,或者,是赵大海派来警告他的。
不知乘月突然笑了,疤痕在脸上扯出个诡异的弧度,却没什么恶意。“我想帮你。”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个U盘,抛过来,金属外壳在月光下闪了下,“这里面有赵大海偷代码的操作录像,还有他和竞品公司的聊天记录,时间地点都清清楚楚。”
谷梁?接住U盘,塑料外壳在掌心发烫,像握着一块烙铁。“为什么帮我?”他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因为我讨厌小偷。”不知乘月又点燃根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尤其是偷别人心血的小偷,最他妈恶心。”他顿了顿,疤脸在阴影里忽明忽暗,“而且,我欠你爸一个人情。”
谷梁?愣住了,眉头紧锁。他爸是乡下的兽医,一辈子没离开过村子,每天打交道的不是鸡就是猪,怎么会认识这种一看就不好惹的人?
“二十年前,”不知乘月望着仓库顶的破洞,声音突然低了,带着点回忆的悠远,“我家的牛难产,大半夜的,下着瓢泼大雨,找遍了附近的兽医都没人肯来。是你爸,冒雨走了十里山路来救的。那牛是我家唯一的耕地牲口,要是死了,我早就得辍学回家种地,哪还有今天。”
烟头掉在地上,被他用脚碾灭,滋啦一声,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清晰。“你爸总跟村里的人念叨,说他儿子在城里搞电脑,可厉害了,写的东西能让好多人用上。”
谷梁?的鼻子突然发酸,一股热流涌上来,堵得他说不出话。他想起每次打电话,爸都说“别太累,不行就回家,家里有你一口饭吃”,却从没说过这些。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骄傲,早通过某个陌生人的嘴,传到了自己耳朵里,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明天上午十点,公司要开专利发布会。”不知乘月掸了掸风衣上的灰,动作随意,“你要是有种,就拿着证据去揭穿他。要是没种……”
他没说完,转身往仓库深处走去,背影在黑暗中逐渐模糊。闷青色的长发在黑暗里晃了晃,像条游走的蛇,悄无声息。
“对了,”他走到阴影里时突然回头,眼罩反射着点微光,“赵大海不止偷了你的程序,他还挪用了公司的研发资金,数额不小。证据也在U盘里,够他喝一壶的,让他牢底坐穿都够。”
仓库的铁门在身后关上,发出沉重的响声。谷梁?握着U盘站在月光里,银色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像给了他一层铠甲。远处传来拆迁队的轰鸣声,沉闷而有力,像在给他的决心伴奏,敲打着他的心脏。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镜海市软件园A座会议厅。
赵大海穿着定制西装,正对着镜子整理领带,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地中海发型上抹了半斤发胶,梳得一丝不苟,苍蝇落上去都得打滑。
“赵总,准备好了吗?媒体都到齐了,就等您了。”助理小李哈巴狗似的跑过来,腰弯得像只煮熟的虾米,递上杯冒着热气的蓝山咖啡。
赵大海呷了口咖啡,舌尖尝到一丝苦涩,心里却甜得发腻。他对着镜子扯出个自认为和蔼的笑容,眼角的褶子堆成了菊花:“急什么?让他们等着。越是大人物,出场越要压轴。”
话虽如此,他右手的指尖却在西装裤缝里悄悄摩挲着。昨晚那条匿名短信像根刺,扎得他整宿没睡安稳。他调了公司所有的监控,查了近一周的访客记录,甚至让小李去翻谷梁?的垃圾桶,愣是没找出半点蛛丝马迹。
“谷梁?那小子,确定没来?”他又问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小李赶紧点头,脑袋点得像拨浪鼓:“没来没来,打卡记录里根本没他名字。我猜啊,八成是躲在哪个角落哭呢。毕竟三年心血被抢,换谁受得了?”
赵大海“哼”了一声,把咖啡杯往托盘上一顿。杯底与瓷盘碰撞的脆响,惊得小李缩了缩脖子。
就在这时,会议厅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不是平滑的“吱呀”声,而是带着股蛮力的“哐当”声,震得墙上的宣传画都晃了晃。
谷梁?站在门口,白衬衫的领口被风吹得微敞,牛仔裤膝盖处磨出的白痕在一众西装革履里格外扎眼。他手里攥着个黑色U盘,塑料外壳被手心的汗浸得发亮,像握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
台下顿时静了静,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亓官黻举着相机的手顿了顿,镜头从赵大海脸上移开,对准了门口那个瘦削的身影;眭?嘴里的苹果忘了嚼,果汁顺着下巴往下滴;笪龢停下笔,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冷光。
“哟,小谷来了。”赵大海脸上的笑容僵了半秒,随即又堆得更厚,“快找个位置坐,发布会马上开始。”他朝保安使了个眼色,那两个穿黑西装的壮汉悄悄往谷梁?身后挪了挪。
谷梁?没动,目光像手术刀似的剖开人群,直直落在赵大海身上。他深吸一口气,喉结上下滚动,声音不大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赵总监,这个‘智能情话生成系统’,真是你做的?”
赵大海的脸“唰”地红了,不是羞涩,是气的。他猛地拍了下桌子,咖啡杯里的液体溅出来,在洁白的桌布上烫出个黄印:“谷梁?你什么意思?当着这么多记者的面胡吣什么!这程序从头到尾都是我指导开发的,你不过是个敲代码的工具人,现在想抢功劳?”
“我不是抢功劳。”谷梁?一步步走上台,皮鞋踩在地毯上没发出半点声响。他把U盘插进主持人的笔记本,屏幕上瞬间跳出个加密文件夹,“我只是想让大家看看,这个‘指导开发’,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大海的瞳孔骤缩,指着他的手开始发抖:“你……你敢!”
谷梁?没理他,指尖在触控板上飞快滑动。第一个文件点开,是段屏幕录像——画面里,赵大海戴着金丝眼镜,趁谷梁?趴在桌上打盹时,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复制粘贴的进度条像条毒蛇,一点点吞噬着屏幕。录像右下角的时间戳,正是上周三他通宵改bug的那个凌晨。
台下响起一阵吸气声,闪光灯开始“噼里啪啦”地响,像过年时炸开的鞭炮。
“伪造!这是伪造的!”赵大海的声音劈了叉,他冲过去想拔U盘,却被谷梁?一把推开。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腰撞在演讲台上,疼得龇牙咧嘴。
谷梁?点开第二个文件。聊天记录截图一页页翻过,赵大海和“野狼科技”的对话赫然在目:“程序源码已到手,开价五十万,少一分免谈”“放心,那小子就是个闷葫芦,被卖了还帮我数钱”“等拿到钱,就卷款跑路,白玲她爸的资源也到手了,双赢”。
最后一张截图,是赵大海和陌生女人的转账记录,附言写着“下个月的包买好了”。
台下彻底炸开了锅。记者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往前挤得差点掀翻隔离带;公司的同事们交头接耳,看向赵大海的眼神从敬畏变成了鄙夷。
“保安!把他给我赶出去!”赵大海彻底慌了,扯着嗓子嘶吼,额头上的青筋爆得像蚯蚓。
两个保安刚要上前,后排突然传来个慢悠悠的声音,像冰锥刺破热浪:“别急啊,好戏还没看完呢。”
不知乘月站起身,闷青色的长发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他从口袋里掏出个手机,冲台上晃了晃:“我这儿有段视频,赵总肯定感兴趣。”
手机连接上投影仪的瞬间,屏幕上出现了酒吧包厢的画面。赵大海搂着个穿超短裙的年轻女孩,手不规矩地在她腰上乱摸,嘴里的酒气几乎要透过屏幕飘出来:“白玲那老女人,要不是看在她爸能给公司拉投资,谁耐烦伺候?等专利到手,拿到钱就跟她离,到时候带你去马尔代夫……”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声轻响。白玲站在那里,藕荷色旗袍的下摆沾了点尘土,珍珠胸针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既不哭也不闹,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里那个丑态毕露的男人,像在看一只蠕动的蛆虫。
赵大海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比墙上的投影幕布还白。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白玲一步步走上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像在给赵大海的人生敲丧钟。她从主持人手里拿过话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赵大海,我们的婚礼,取消了。”
说完,她转过身,目光落在谷梁?身上。那目光里没有了昨晚的嗔怪,没有了三年来的试探,只有清亮的光,像洗过的天空:“谷子,你的程序,能给我看看吗?我还没见过呢。”
谷梁?的心脏“咚咚”地撞着胸腔,比敲代码时的机械键盘还响。他深吸一口气,调出那个藏了三年的程序。绿色代码在黑色背景里流淌,像春溪融化了冰雪,最后汇成一行加粗的宋体字:
“白玲,我爱你。从茶水间你泼我咖啡那天起,共计1095天。”
台下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亓官黻的相机闪光灯亮得像白昼,眭?把啃剩的苹果核精准地扔进赵大海脚边的垃圾桶,笪龢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大大的爱心,旁边写着“代码永不骗爱”。
不知乘月站在后排,扯下银色眼罩。他左眼的假眼泛着浑浊的光,却不妨碍他看清台上的两个人。嘴角的疤痕向上弯了弯,像道终于闭合的括号,把二十年前的雨夜和今天的阳光,严丝合缝地连在了一起。
“咔嚓”一声,会议室的门被再次推开。这次进来的是穿警服的人,领头的警官举着逮捕令,声音洪亮如钟:“赵大海,涉嫌职务侵占、商业泄密,跟我们走一趟!”
赵大海瘫在地上,发胶凝固的发型塌了一半,露出光秃秃的头顶。他被警察架起来时,嘴里还在胡言乱语:“不是我……是他陷害我……那程序是我的……”
谷梁?看着他被拖出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删光了冗余代码的硬盘。
“那个,”他挠了挠头,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程序里还有个彩蛋,想不想看?”
白玲笑着点头,眼里的光比聚光灯还亮。
谷梁?按下回车键。屏幕上突然绽开满屏的栀子花,粉白的花瓣层层叠叠,每片花瓣上都滚动着一行小字:“专利已追回,归谷梁?所有。——但所有代码,都归你。”
台下的掌声更响了,有人开始吹口哨。
不知乘月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烟味。谷梁?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是条新短信:“你爸说,中秋带女朋友回家吃月饼。”
他抬头看向白玲,正好撞上她的目光。四目相对的瞬间,像两段完美匹配的代码,终于找到了彼此的注释。
窗外的阳光穿过玻璃,在地板上织成张金色的网,把所有的代码都镀上了金边。远处传来软件园里熟悉的蝉鸣,叽叽喳喳的,像首永远不会结束的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