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豆腐坊的木桶(2 / 2)
我这木桶,是当年我跟老伴结婚时买的,她用这木桶泡了一辈子黄豆,说‘好豆腐,得用好桶泡’。我把这木桶留给你,桶里的钱是我这些年攒的退休金,不多,你拿着给你母亲交透析费,再把房租交了,别让豆腐坊关了门。
银行卡的密码是我的生日,,里面还有点钱,你要是不够用,就取出来用。
对了,替我跟王婶说声抱歉,昨天跟她下棋时,我故意让了她两子,没让她输得太难看。替我跟小李说,谢谢她这些年照顾我,她是个好姑娘。
最后,替我跟建军说,我不怪他,他忙于工作也是为了生活,希望他以后能多陪陪家人,别像我一样,等到失去了才后悔。”
公良龢看着纸条,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在纸条上,把字迹晕开。她没想到张爷爷竟然为她考虑得这么周到,不仅给她留了钱,还想着她的房租和母亲的透析费。她数了数现金,有两千块,加上银行卡里的钱,应该够交母亲的透析费和房租了。
就在这时,房产中介的老刘又来了,手里拿着合同:“公良老板,昨天说好的,今天交剩下的两百块定金,还有签合同,你准备好了吗?”
公良龢擦了擦眼泪,从布包里拿出两百块钱,递给老刘:“定金给你,合同我现在就签。对了,刘经理,我想问一下,房东为什么突然涨房租啊?”
老刘接过钱,笑着说:“还不是因为这附近要拆迁了,房东想多赚点钱。不过你放心,就算拆迁,也会给你补偿的。”
“拆迁?”公良龢愣住了,“我怎么没听说这附近要拆迁?”
“刚确定的消息,下个月就开始丈量土地,”老刘说,“你这豆腐坊要是拆了,你打算怎么办啊?”
公良龢的心又沉了下去。要是豆腐坊拆了,她就没地方做豆腐脑了,母亲的透析费也没了着落。她想了想,说:“我还没想好,等拆的时候再说吧。”
老刘走后,公良龢把木桶放回原处,然后拿着钱去医院给母亲交透析费。到了医院,护士笑着说:“你母亲今天精神不错,还跟我们说你做的豆腐脑好吃呢。”
公良龢走进病房,母亲躺在病床上,看到她进来,笑着说:“良子,你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
“给您交透析费,”公良龢坐在床边,握住母亲的手,“妈,张爷爷住院了,他还帮了我们很多。”
母亲的笑容淡了下来:“老张啊,他是个好人,上次还来看我,给我带了你做的豆腐脑。对了,我刚才听护士说,这附近的医院也要拆迁了,要搬到郊区去。”
公良龢的心猛地一揪,握着母亲的手瞬间收紧:“医院也要搬?什么时候的事?郊区那么远,您做透析来回要花多少时间啊?”
母亲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护士说是下个月跟老城区一块儿动迁,具体日子还没定。我倒不怕远,就是怕到时候新医院床位紧张,你又要熬夜排队挂号……”话没说完,母亲突然咳嗽起来,脸色也泛起潮红,公良龢急忙按响床头的呼叫铃,护士进来检查后说只是老毛病犯了,让她们别太担心,却也提醒道:“阿姨的肾功能最近不太稳定,新医院的透析设备还在调试,你们最好提前跟医生沟通下,别耽误治疗。”
护士走后,病房里静得只剩下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公良龢看着母亲苍白的脸,心里像被塞进一团湿棉花,喘不过气——豆腐坊要拆,医院要搬,张爷爷还在昏迷,每一件事都像座山压在她身上。她掏出手机想给张建军打个电话,问问张爷爷的情况,却先收到了王婶的消息:“良子,你快回豆腐坊看看!老刘带了两个人来,说你要是今天不签长期租房合同,就把你磨豆子的石磨搬走!”
公良龢来不及跟母亲细说,只匆匆叮嘱了两句,就往豆腐坊赶。骑到巷口时,远远就看见老刘正指挥着两个壮汉搬石磨,三花流浪猫弓着背挡在石磨前,“喵呜”叫着却被壮汉一脚踢开。公良龢红着眼冲过去:“住手!这石磨是我爷爷传下来的,你们不能搬!”
老刘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脸上满是得意:“公良老板,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只交了三百块定金,没签长期合同,房东说了,今天之内要么补签合同再交三个月房租,要么就腾地方。这石磨就算抵押,等你啥时候交了钱,再啥时候来拿。”
“我昨天不是跟你说好了,先交定金,剩下的慢慢凑吗?”公良龢气得手都在抖,“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此一时彼一时啊,”老刘摊了摊手,“刚才房东给我打电话,说有个开咖啡店的愿意出两倍房租租这地方,你要是不抓紧,这豆腐坊可就没了。”
公良龢看着壮汉已经把石磨抬到了车上,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这石磨是豆腐坊的根,没了石磨,她连豆花都做不了,怎么赚钱给母亲交透析费?就在这时,巷口传来汽车喇叭声,张建军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他从车上下来,看到这一幕皱起眉头:“刘经理,你这是干什么?”
老刘看到张建军穿着讲究,语气顿时软了下来:“这位老板,我是跟公良老板谈租房的事,她交不起房租,只能用石磨抵押。”
“房租多少?”张建军问。
“每月一千七,要交三个月押金加一个月房租,总共六千八。”老刘说。
张建军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现金,数都没数就递给老刘:“这是七千,多的两百算辛苦费,你把石磨搬回去,跟房东说,公良姐的房租我包了,以后别再来找她麻烦。”
老刘接过钱,脸上笑开了花,连忙指挥壮汉把石磨搬回豆腐坊:“哎呀,早说您是公良老板的朋友啊,我哪能这么不懂事!您放心,以后我肯定不打扰公良老板。”说完就灰溜溜地走了。
公良龢看着张建军,心里又感激又愧疚:“张大哥,这钱我不能让你出,我以后慢慢还你。”
“良姐,你别跟我客气,”张建军叹了口气,“我父亲生病,你忙前忙后,我还没谢谢你呢。再说,这钱本来就是我该给父亲的赡养费,现在用在你这儿,我父亲要是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两人走进豆腐坊,张建军看到院角的旧木桶,眼神柔和下来:“这就是我母亲当年用的木桶吧?我小时候总看她用这木桶泡黄豆,说泡出来的豆子磨得细,做的豆花香。”
公良龢点点头,把张爷爷留下的纸条递给张建军:“张爷爷还留了这个给你,他说不怪你,还希望你以后多陪陪家人。”
张建军接过纸条,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我以前总觉得,等我赚够了钱,再好好陪父亲,可现在……”他哽咽着说不下去,蹲在木桶旁,双手轻轻抚摸着桶壁上的“老张爱喝浆”,“我父亲这辈子太苦了,母亲走得早,他一个人把我拉扯大,我却连他生病都不知道。”
公良龢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大哥,你现在知道也不晚,张爷爷还在医院等着我们呢,我们好好照顾他,说不定他很快就能醒过来。”
就在这时,公良龢的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公良女士,你母亲刚才突然呼吸困难,我们正在抢救,你快来医院!”
两人急忙往医院赶,到了抢救室门口,医生已经在等她们了:“病人情况不太好,肾功能衰竭加重,需要立刻做透析,但是新医院的设备还没调试好,旧医院的透析机已经拆了一半,只能转到市中心医院去,你们同意吗?”
“同意!只要能救我母亲,转去哪里都行!”公良龢急忙说。
医生点了点头:“那你们赶紧去办转院手续,救护车已经准备好了。”
公良龢忙着办手续,张建军就去联系市中心医院的床位。折腾了大半天,母亲终于被送进了市中心医院的透析室。公良龢坐在走廊里,看着紧闭的大门,心里祈祷着母亲能平安无事。张建军递过来一杯热水:“良姐,你别太担心,阿姨吉人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公良龢接过热水,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张大哥,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们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张建军说,“对了,我刚才给养老院打电话,小李说我父亲醒了,还问起你呢,我们等会儿去看看他吧。”
两人赶到市一院时,张爷爷正靠在病床上,精神好了不少。看到他们进来,张爷爷笑了笑:“建军,你来了,良子,我让你担心了。”
“张爷爷,您感觉怎么样?”公良龢问。
“好多了,”张爷爷说,“医生说我这病虽然严重,但只要好好吃药,还能活几年。我还想多吃几年你做的豆花呢。”
张建军坐在床边,握住父亲的手:“爸,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好,总忙着工作,没好好陪你。以后我把公司迁回镜海市,天天陪你吃豆花。”
张爷爷欣慰地笑了:“好,好,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日子慢慢安定下来,公良龢的母亲在市中心医院做透析,病情稳定了不少。张爷爷也转到了市中心医院治疗,张建军每天都会去医院陪父亲,还帮公良龢把豆腐坊的煤炉换成了电炉子,冬天再也不冷了。
这天早上,公良龢正在用旧木桶泡黄豆,三花流浪猫蜷缩在木桶旁边睡觉。巷口传来王婶的声音:“良子,好消息!老城区拆迁办的人说,因为你这豆腐坊是老招牌,不拆了,还能给你补贴装修费呢!”
公良龢惊喜地抬起头:“真的吗?那我以后不用搬豆腐坊了?”
“当然是真的!”王婶笑着说,“还有啊,市中心医院的透析科也不搬了,说是为了方便老患者,专门留了下来。你看,这都是好事啊!”
公良龢看着泡在木桶里的黄豆,心里暖暖的。她想起张爷爷说的“好豆腐,得用好桶泡”,想起张建军帮忙交房租,想起王婶和小李的关心,突然觉得,就算生活有再多困难,只要身边有这些好人,就一定能挺过去。
傍晚的时候,张爷爷和张建军来了豆腐坊。张爷爷坐在院角的老槐树下,看着公良龢用石磨磨豆子,笑着说:“良子,我闻着这豆香味,就想起你阿姨当年做豆花的样子。”
公良龢盛了一碗热豆花,递给张爷爷:“张爷爷,您尝尝,还是您喜欢的甜豆花。”
张爷爷接过豆花,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眼睛眯了起来:“还是这个味儿,甜到心坎里了。”
夕阳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在院子里,金色的光斑落在旧木桶上,落在石磨上,落在每个人的脸上。三花流浪猫醒了过来,蹭了蹭公良龢的裤腿,院子里满是豆香和欢声笑语,这是家的味道,是爱的味道,也是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