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佛门有悔(2 / 2)
调查结果让慧觉越发心惊。李之源的手段可谓天衣无缝,所有证据都指向金光寺“经营不善”、“违背佛旨”,而王爷则是“顺应天意”、“低价接盘”。就连那些要回捐赠的富商,也都异口同声称赞王爷“主持公道”。
“师叔,这该如何是好?”一个年轻弟子愁眉苦脸地问,“看来咱们是拿不到王爷的把柄了。”
慧觉冷笑:“表面越是完美,内里越是有鬼。你们继续查,我去会会这位富昌王。”
翌日清晨,富昌王府门前来了位不速之客。
“贫僧慧觉,求见王爷。”老僧合十行礼,语气不卑不亢。
门房见是位高僧,不敢怠慢,急忙通传。不多时,来福小跑着出来,笑嘻嘻道:“大师来得不巧,我家王爷今日身体不适,不见客。”
慧觉早料到会吃闭门羹,也不纠缠,只是微微一笑:“无妨,贫僧明日再来。”
第二日,慧觉如期而至,得到的回复依旧是“王爷不适”。
第三日,第四日...连续七日,慧觉天天来访,天天被拒。
第八日,慧觉不再求见,而是在王府对面街角盘膝坐下,敲响木鱼,诵起经来。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绵绵不绝地传入王府。
“王爷,那老和尚还在外面念经呢。”来福苦着脸汇报,“这都念了两个时辰了,吵得人心烦。”
李之源正和程度下棋,闻言挑眉:“倒是执着。让他念,看能念到几时。”
谁知慧觉这一念就是整整一天,从日出念到日落,不吃不喝,不动如钟。
第二日依旧如此。
到了第三日,王府周边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和尚怎么回事?天天在王府外念经?”“听说是因为金光寺的事,来找王爷讨说法呢。”“王爷不见客,他就在这儿念经,真是有毅力。”
秦玉龙快步走进花园,神色凝重:“王爷,情况不妙。那慧觉是大轮寺有名的高僧,在信众中威望很高。他这般做派,已经引起不少人同情了。长此以往,恐对王爷声誉不利。”
李之源落下一子,悠然道:“那就让他进来吧。本王倒要看看,这老和尚有多大本事。”
慧觉被请进王府时,面色平静,仿佛连日在门外诵经的不是他一般。
“贫僧慧觉,见过王爷。”他合十行礼,目光如电,直视李之源。
李之源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漫不经心道:“大师连日在门外诵经,所为何事啊?”
慧觉直视李之源,缓缓道:“王爷何必明知故问?金光寺乃我大轮寺下院,王爷用手段强取豪夺,难道不该给佛门一个交代?”
“强取豪夺?”李之源做惊讶状,“大师此言差矣。金光寺是自愿抵押资产给本王,白纸黑字,手续齐全,何来强取豪夺之说?”
“若非王爷设计陷害,金光寺怎会落到抵押祖产的地步?”慧觉语气转冷。
李之源坐直身子,似笑非笑:“大师这话就不对了。明明是金光寺自己许愿不灵,香客要求返还捐赠,官府依法判决,怎么成了本王设计陷害?莫非大师觉得《玄唐律》判错了?还是觉得佛祖不该显灵?”
慧觉被这番诡辩噎得一时语塞,半晌才道:“那舍利放光之事,分明是有人暗中做手脚!”
“哦?”李之源挑眉,“大师可有证据?”
慧觉顿时语塞。他们暗中查访多日,确实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李之源与舍利放光有关。
李之源见状,语气转冷:“既然没有证据,大师就是诬蔑本王了?按照《玄唐律》,诬蔑皇亲该当何罪,大师可知道?”
慧觉面色微变,但仍强自镇定:“王爷不必威胁贫僧。佛门虽不愿与世俗权势相争,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李之源忽然笑了:“大师言重了。本王对佛门向来敬重,只是看不惯某些人打着佛祖旗号招摇撞骗罢了。”他话锋一转,“不过大师既然提起,本王倒是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听闻大轮寺在江南有几处茶园,生意不太好?”李之源悠悠道,“本王可以高价收购,免得寺中为这些俗务烦心,专心礼佛岂不更好?”
慧觉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这分明是要得寸进尺!
“王爷休想!”慧觉断然拒绝,“大轮寺产业乃是历代祖师所传,岂能轻易变卖!”
“那就没办法了。”李之源摊手,“本王一片好心,大师不领情就算了。来福,送客!”
慧觉被“请”出王府,心中愤懑难平。他深知李之源不会善罢甘休,定会继续打大轮寺产业的主意。
回到客栈,慧觉立即修书一封,将京城情况详细汇报给慧明方丈,请求指示。
五日后,慧明方丈的回信到了,只有短短八个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慧觉沉思良久,忽然计上心来。
翌日,京城开始流传一个新的消息:大轮寺慧觉大师乃罗汉转世,有慧眼识宝之能,近日将在京城举行为期三日的“鉴宝法会”,为信众鉴定宝物,分文不取。
消息一出,顿时引起轰动。慧觉大师的名号在信众中本就响亮,如今再加上“罗汉转世”的光环,更是让人趋之若鹜。
法会首日,大轮寺临时设立的鉴宝处人山人海,携宝前来鉴定的百姓排起了长队。
慧觉果然慧眼如炬,不论什么宝物,只需一眼便能说出其来历、价值,甚至还能道出与之相关的奇闻异事,令人叹服。
程度闻讯,也忍不住好奇,偷偷带着几件收藏前去试探。
“大师果然名不虚传!”程度回来后对李之源啧啧称奇,“我那块仿古玉璧,多少行家都看不出破绽,慧觉一眼就说是仿品,连年代和仿制手法都说得分毫不差!”
李之源眯起眼:“这老和尚倒是有两下子。”
秦玉龙沉吟道:“王爷,慧觉此举恐怕别有用心。他这是在积累声望,与我们抗衡。”
正如秦玉龙所料,慧觉通过鉴宝法会,成功挽回了不少佛门声誉。更妙的是,他在鉴宝过程中,总是有意无意地提及“佛法无边,宝光自现”、“心诚则灵”之类的话,暗中回应之前的“佛光招财”事件。
法会最后一日,慧觉当众展示了一枚真正的佛骨舍利。那舍利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与之前金光寺那枚“放光”的舍利截然不同。
“真舍利宝光内敛,温润如水;假舍利光华外泄,耀目如灯。”慧觉意味深长地说,“佛法亦然,真佛法润物无声,假佛法喧哗扰攘。”
这番话明显意有所指,在场信众无不心领神会。
消息传到王府,程度气得跳脚:“这老秃驴分明是在指桑骂槐!”
李之源却笑了:“有意思,终于有个像样的对手了。”
“源哥儿,咱们得想办法扳回一城啊!”程度急道,“再让这老和尚这么搞下去,咱们之前做的事就白费了!”
秦玉龙沉吟道:“慧觉借鉴宝积累声望,我们也可以在这方面做文章。王爷,记得前几日西域商人进贡的那件‘琉璃塔’吗?”
李之源眼睛一亮:“你是说那件晚上会自发光的宝物?”
“正是。”秦玉龙点头,“咱们可以办个‘赛宝大会’,邀请慧觉大师参加。届时王爷拿出琉璃塔,压过他的风头。”
程度拍手叫好:“妙啊!到时候看那老和尚还怎么嘚瑟!”
李之源却摇头:“不够。要玩就玩大点。”他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不仅要赛宝,还要赌宝。”
“赌宝?”程度和秦玉龙齐声问。
“没错。”李之源笑道,“咱们设个赌局,就赌慧觉认不认识本王的宝物。若是他认识,本王捐十万两银子给大轮寺;若是不认识,嘿嘿,大轮寺在江南的那几处茶园就归本王了。”
秦玉龙倒吸一口凉气:“王爷,这赌注是否太大了?那琉璃塔虽然稀奇,但慧觉见识广博,万一...”
“没有万一。”李之源自信满满,“你们只管去下帖便是。”
三日后,富昌王府向慧觉发出了正式请柬,邀请他参加“百家赛宝大会”,并附上了赌约细节。
慧觉接到请柬,沉吟良久。弟子们纷纷劝阻:“师叔,这分明是陷阱!”“那李之源诡计多端,必定有诈!”“咱们还是回绝了吧!”
慧觉却道:“若是不去,岂不显得佛门怯懦?何况那琉璃塔老衲确有耳闻,乃是西域奇珍,夜间能发蓝光,但白日里与普通琉璃无异。老衲有把握认出。”
“可是赌注太大...”“无妨。”慧觉自信道,“老衲修行数十载,见过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难道还认不出一件琉璃塔?”
最终,慧觉接受了邀请。
赛宝大会当日,富昌王府门前车水马龙,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了,都想亲眼目睹这场佛门与王府的较量。
慧觉带着弟子准时到来,引起一阵骚动。许多人纷纷上前行礼,表达对佛门的支持。
李之源高坐主位,见慧觉到来,笑道:“大师果然守信。今日赌约,在场诸位都是见证。”
慧觉合十道:“王爷有约,贫僧岂敢不来。只望王爷守信,无论输赢,都不要伤及佛门与王府的和气。”
“这是自然。”李之源拍拍手,“来人,请宝!”
八个壮汉抬着一个蒙着红布的巨大物件走上台前,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中央的展台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红布覆盖的宝物上,猜测着里面到底是什么。
程度在一旁煽风点火:“诸位,赌局现在开始!押王爷胜的一赔一,押大师胜的一赔三!买定离手啊!”
顿时,现场气氛热烈起来,众人纷纷下注。出乎意料的是,尽管慧觉声名在外,但大多数人还是押了李之源胜——毕竟这位王爷的手段,京城人士早已领教过了。
慧觉面色不变,心中却暗自警惕。
“大师请。”李之源做了个请的手势。
慧觉缓步上前,仔细打量那被红布覆盖的宝物。他绕行三周,时而闭目感应,时而屈指推算,一派高人风范。
良久,慧觉睁开眼,自信道:“此物高六尺六寸,通体琉璃造就,塔分七级,檐角悬铃。乃西域火焰山深处琉璃晶髓所制,白日吸收日光,夜间能发蓝光,可谓稀世珍品。”
众人哗然,没想到慧觉连宝物的大小、形状、材质和特性都说得分毫不差!
程度脸色微变,紧张地看向李之源。
李之源却抚掌笑道:“大师果然慧眼如炬!那么请问大师,可知此宝名称和来历?”
慧觉沉吟道:“此宝当名‘七级琉璃塔’,据传是三百年前西域高僧鸠摩罗什大师所制,原供奉于大漠深处的千佛洞中,后因战乱流失。不知王爷从何处得来?”
李之源笑而不答,反而问道:“大师确定这是‘七级琉璃塔’?”
慧觉自信点头:“确定无疑。”
“大师可敢立下字据?”“有何不敢!”
当下立下字据,画押为证。
李之源这才缓缓起身,走到展台前,朗声道:“诸位,慧觉大师确实见识广博,将此宝的材质、特性说得分毫不差。”
慧觉面露得色,众弟子也都松了口气。
然而李之源话锋一转:“但是,大师却说错了一样最重要的——此物根本不是什么‘七级琉璃塔’!”
说罢,他猛地扯下红布!
红布落下,露出的果然是一座精美的七层琉璃塔,在日光下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众人面面相觑,这不就是慧觉大师所说的琉璃塔吗?
慧觉皱眉道:“王爷这是何意?此物分明就是七级琉璃塔!”
李之源哈哈大笑,走到塔前,伸手在塔基某处轻轻一按。
只听“咔嗒”一声轻响,琉璃塔最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李之源从塔中取出一尊小小的金佛!
“此物真名乃‘琉璃藏佛塔’!”李之源高举金佛,朗声道,“塔只是外壳,真正珍贵的乃是塔中这尊‘无声说法佛’!此佛乃天竺高僧菩提达摩所携,能发梵音,度化众生!”
说着,他在金佛背后某处轻轻一按,那金佛果然发出阵阵梵音,庄严神圣,令人心生敬畏!
全场哗然!
谁也没想到,琉璃塔中竟还藏有如此奥秘!
慧觉脸色煞白,踉跄后退一步:“这...这不可能!”
李之源冷笑道:“大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虽认出外壳,却不知内藏玄机。按照赌约,是大师输了。”
程度立即跳出来:“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慧觉大师未能完全认出此宝,是大轮寺输了!江南茶园归我家王爷所有!”
慧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之源:“你...你诈我!”
李之源无辜摊手:“赌约只说认宝,又没说只认外壳。大师自己眼光不够,怪得了谁?”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谁都看得出李之源耍了诈,但赌约字据写得明明白白,慧觉确实没能完全认出宝物,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慧觉一口鲜血喷出,当场昏厥过去。弟子们慌忙上前搀扶,场面一片混乱。
李之源悠然道:“来福,帮大师们准备车马,送他们回寺。别忘了带上地契转让文书,让大师们顺便签了。”
这场赛宝大会,以佛门的惨败告终。
消息传回大轮寺,慧明方丈长叹一声,知道佛门这次是彻底栽了。他不得不签字画押,将江南茶园拱手让出。
然而佛门的厄运并未结束。
就在慧觉回寺的第二天,程度主编的《京城趣闻录》推出特刊,详细报道了赛宝大会的经过,将慧觉描写成一个“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和尚,最终“自食其果”。
更有甚者,文中还暗示大轮寺僧人不守清规,暗中经营商业,与民争利。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就对佛门拥有大量产业不满的朝臣们,趁机纷纷上奏,要求限制寺产,课税纳粮。
皇帝李琰早就对佛门坐大心存忌惮,顺势下旨:即日起,天下寺观田产超过百亩者,超出部分按亩纳税;寺观经营商铺者,需领取官凭,依法纳税。
这道圣旨无疑给了佛门沉重一击。许多靠田产和商铺维持的大寺院,顿时陷入财政危机。
更妙的是,圣旨中还规定:寺观不得从事放贷、典当等金融业务——这恰恰是许多寺院的重要收入来源。
“王爷这招真是绝了!”秦玉龙看着圣旨抄本,由衷赞叹,“不仅拿下大轮寺的茶园,还借此机会说动陛下限制整个佛门的产业。”
李之源得意地晃着酒杯:“佛门不是喜欢清净吗?本王就让他们清净个够。”
程度好奇地问:“源哥儿,你是怎么说动陛下的?”
李之源轻笑:“简单。我跟伯父算了一笔账:天下寺观田产不下百万亩,若都能课税,一年能多收多少银子?再者,佛门势大,迟早尾大不掉,不如趁早限制。”
“陛下就答应了?”“当然不止。”李之源眨眨眼,“我还答应,新增的税收,分三成充入内帑。”
程度恍然大悟:“难怪陛下答应得这么痛快!”
正说着,来福匆匆进来:“王爷,大轮寺慧明方丈求见。”
李之源挑眉:“哦?终于坐不住了?让他进来吧。”
慧明方丈此次前来,不再是之前的意气风发,而是面带憔悴,仿佛老了十岁。
“王爷...”老方丈欲言又止,最终长叹一声,“佛门认输了。还请王爷高抬贵手,给寺中僧众留条活路。”
李之源故作惊讶:“方丈何出此言?本王何时不为佛门着想了?陛下下旨课税纳粮,也是为了佛门清净,免得僧众为俗务所扰嘛。”
慧明方丈苦笑:“王爷说笑了。寺中数百僧众要吃饭,庙宇要修缮,若无产业支撑,如何维持?”
李之源悠悠道:“这也不难。本王可以低价收购大轮寺名下所有产业,寺中僧众的生活费,本王按月发放,如何?”
这分明是要把大轮寺变成王府的附属!
慧明方丈气得浑身发抖,却敢怒不敢言。如今佛门势微,若再不低头,恐怕真要山门破败了。
沉思良久,老方丈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就依王爷吧。”
当下,双方签订契约:大轮寺将名下所有田产、商铺作价卖给李之源,王府则负责寺中所有僧众的生活开支和庙宇修缮费用。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传承数百年的佛门第一大寺,竟就此落入一个纨绔王爷手中!
签约那日,慧明方丈老泪纵横,在佛祖像前长跪不起。
李之源却心情大好,当晚在府中大摆宴席,庆祝又一场胜利。
宴至半酣,程度好奇地问:“源哥儿,你要那么多寺庙产业做什么?咱们又不缺钱。”
李之源抿了口酒,悠悠道:“你懂什么?这些寺庙大多建在名山大川,风水宝地。本王将来有用。”
秦玉龙若有所悟:“王爷莫非是想...”
李之源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天机不可泄露。”
宴席散后,李之源独自来到书房,展开一幅巨大的玄唐地图。地图上,许多名山大川的位置都被标记了出来,其中大部分都是佛寺所在。
“风水宝地,灵脉汇聚...”李之源手指轻点地图,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假以时日,这些都将是本王的修道之所。”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映出一种与平日纨绔形象截然不同的深邃。
谁也不知道,这个看似只知吃喝玩乐的富昌王,心中装的竟是这般惊天动地的谋划。
而京城的夜,依旧繁华似锦。只是从那以后,人们发现京城周边的佛寺渐渐少了往日的气派,多了几分落寞。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道观开始悄悄修缮扩建,香火日渐旺盛。
有人传言,这些道观背后都有同一个神秘金主支持。
但没人会想到,那个金主就是曾经“佛光招财”的富昌王李之源。
在这个春风沉醉的夜晚,李之源站在窗前,远望星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佛门只是开始...接下来,该是道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