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安静之前,先让我睡个好觉(2 / 2)
他猛地后退半步,后腰撞在椅背上,木椅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响,像指甲刮过黑板。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见他额角的汗,一颗颗滚落,像碎钻砸在沉默的地上。
我坐起身,把声音放得像梦话,舌尖轻抵上颚,吐字含糊而飘忽:“你知道吗?我昨晚梦见我爸说,他枕头上的第四道褶子,是你用指甲刮出来的。”
这不是真的。
但他喉结滚动的频率突然乱了,像卡带的老唱片,咯噔、咯噔,节奏崩塌。
我看见他右手无意识地抠着左手腕——那里的衬衫袖口,又洇出了淡红,布料吸血后颜色更深,像一朵缓慢绽放的玫瑰。
“晚照——”他刚开口,门“咔嗒”一声被推开。
姥姥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个棕色药瓶,瓶身磨得发亮,是我今早趁他不注意塞给她的。
塑料外壳已被汗水浸润,反着幽微的光。
“明远,”姥姥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两度,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狠劲,“这降压药是不是你换的?我昨天翻老柜子找膏药,在你书房抽屉里瞧见半瓶。”——她顿了顿,呼吸粗重,像是终于把一块压在心头多年的石头狠狠掷出。
许明远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盯着药瓶看了三秒,忽然笑了,那笑比哭还难看:“我只是想让他安静。”
“谁?晚照?”姥姥的手开始抖,药瓶在指缝间晃出细碎的响,药丸撞击瓶壁,像倒计时的秒针。
他摇头,眼神突然软下来,像在说什么珍贵的东西:“是你丈夫。他总喊晚照的名字,吵得我没法好好布置展示位……”
“展示位”三个字像块冰,“啪”地砸进沸腾的水里,寒气瞬间蔓延四肢。
我盯着他发颤的嘴角,记下他转身时右脚先迈的习惯——和阁楼上那串让我失眠的脚步声,步幅完全吻合,连落地时重心前倾的角度都一致。
他摔门出去的动静震得窗纸簌簌落,细小的纸屑飘在空中,像一场微型雪暴。
我掀开枕头,月光下三道划痕不见了,左侧却多出道新的,歪歪扭扭像条蚯蚓,指尖抚过,布面明显被利器反复划破,边缘起毛。
我摸着那道痕笑了——他终于乱了。
姥姥的手还攥着药瓶,指节白得像骨瓷,青筋凸起如蛛网。
她转身时,我看见她摸向床头柜的手,在电话按键上悬了悬,最终按在“1”键上——那是“110”的第一个数字,塑料键轻微凹陷,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嘀”声。
凌晨一点四十三分,我赤着脚站在厨房冰箱前。
瓷砖的凉从脚底窜上来,像根冰针直扎后颈,脚心微微打滑,似踩在冻湖表面。
冰箱的嗡鸣声里,我听见后院的杏树叶子沙沙响,像有人在低声数数,风穿过叶隙,发出气声般的“一、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