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床底的蓝衣服(2 / 2)
“您不是最喜欢手工吗?”我盯着他的眼睛,那潭死水似的瞳孔突然缩了缩——这次他的目光快了半拍,像被人抽了一鞭子。
他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挤成网:“嗯,我也喜欢收集。”
这句话像块冰掉进后颈,顺着脊椎滑进尾椎骨。
我低头扒饭,米粒在嘴里嚼出苦味,连唾液都变得粘稠。
小满的脚悄悄碰了碰我的鞋,一下,两下——是我今早教她的“安全信号”。
我用脚尖轻轻回碰,她的小脚趾在布鞋里蜷成团,温热又柔软。
下午许明远说要“访友”,白大褂下摆扫过门槛时,我闻到了柠檬清洁剂的味道,浓烈得不像日常用品,倒像是刻意掩盖什么。
小满拽着我的衣角,发梢沾着早饭时的糖渣:“姐姐,去河边捡石头好不好?”
河边的风裹着水草味,我蹲在她旁边,用树枝在沙地上画圆圈:“红色是快跑,黄色是别说话,蓝色是跟我走。”她用食指戳破红色圆圈:“像许老师的眼睛。”我喉咙发紧,正要说话,她突然从裤兜里掏出块布角:“这个掉在我枕头下的。”
蓝色纤维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边缘齐整得像被剪刀裁过,摸上去有种实验室手套般的滑腻感。
我捏着布角的手在抖,想起许明远白大褂袖口的暗纹——也是这种细密的织法。
小满歪着头看我:“姐姐,这是新校服吗?”我把布角塞进她手心:“收好了,这是我们的秘密。”
回家路上遇见王医生,他拎着药箱走得急,药箱锁扣撞出“咔嗒”声,节奏快得像心跳。
我假装被石头绊到,扑过去时把写着“c-207”的纸条塞进他掌心。
他的手指粗得像胡萝卜,却在碰到纸条的瞬间猛地一颤,眼尾的皱纹全绷起来,仿佛那纸条烫手。
我扶着他的胳膊道歉,他低头看了眼手,迅速攥紧拳头,药箱在他身侧晃得更急了,药瓶碰撞声闷闷的,像藏了什么活物。
深夜的蝉鸣像团乱麻,缠住耳朵不让睡。
我蜷在凉席上,枕头湿了一片——不是泪,是汗,黏腻地贴着脸颊。
梦里我变成“c-207”,被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玻璃罐里,许明远的脸贴在罐壁上笑:“多好的模型。”惊醒时,有团暖乎乎的小身子挤进来,小满的胳膊圈住我的手腕,呼吸喷在我手背上:“姐姐,我不怕黑了。”
月光透过窗棂爬进来,在她发顶镀了层银,发旋处还留着白天阳光晒过的温度。
我轻轻摸她的后脑勺,那里有块软软的发旋,像朵没开的小花,指尖能感受到她头皮细微的脉动。
后半夜起了风,杏树叶子沙沙响,我听见远处传来汽车碾过碎石路的声音——许明远该回来了。
第二天清晨的太阳像个烧红的铁球,空气里闷得发黏,连呼吸都像吞棉花。
刘翠花掀开竹帘喊我:“小照,帮我晒棉被吧?”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我盯着她怀里的蓝布被,突然想起小满说床底的“怪味”——或许阳光能晒出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