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老棋手的残局（2 / 2）

他或许能看懂战术，却无法理解这背后如同邪教般的疯狂逻辑。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顺着通风口的缝隙飘了进来。

那味道很特别，清冷中带着一丝甜腻，像是燃尽的檀香混合了某种不知名的草药。

是姥姥。

我瞬间就辨认出了这个味道。

是赵婆子为她特制的“安魂烛”。

姥姥说过，这种烛香，只要点燃，方圆几里内，受过特殊训练的人都能闻到。

我仿佛能看到那副景象：昏暗的堂屋里，姥姥独自一人坐在那张姥爷留下的旧棋盘前，没有开灯。

她将三颗黑色的棋子，稳稳地摆成一个三角，压在她那件从未穿过的、鲜红如血的裙子上。

然后，她会划燃一根火柴，点燃那支“安魂烛”。

烛火在黑暗中跳动，香气如同一条无形的线，乘着夜风，精准地飘向钟楼的方向。

那不是安魂，那是信标。是她主动向组织暴露出的位置。

我仿佛能听到她在黑暗中的低语：“晚照，奶奶不懂你们那些复杂的棋局，但我懂人。他要见你，我就让他看见你该看见的东西。”

顾昭亭的战术终端突然发出一声极轻微的震动。

他低头看了一眼，脸色骤然变得无比难看，眼神冷得像冰。

“阿毛截获了一段加密通讯。”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我，“是‘K-07指令’，内容是启动‘归巢协议’，目标是你。”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话。

“条件是……带你去见‘原初容器’。”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原初容器”？

顾昭亭的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他将终端屏幕转向我，上面还有阿毛附带的一句解读：“他们要你亲自带她去钟楼。原话是：‘她母亲，已经等了二十年了’。”

母亲……等了二十年？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瞬间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抓捕，也不是什么仪式的延续。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好的、扭曲的“认亲仪式”。

他们要用的不是枪，不是暴力，而是用“母亲”这个最柔软的软肋，来彻底瓦解我的意志，让我心甘情愿地走进他们的陷阱。

老K，或者说，姥爷，他要的不是我的命。

他要我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深夜，邮局夹层里的空气愈发凝滞。

我从墙上将那张画满了推演图的墙皮小心地剥下，用打火机点燃。

火光在狭小的空间里跳跃，映着我和顾昭亭沉默的脸。

纸张蜷曲，变黑，最终化为一撮灰烬。

我将那撮灰烬倒进水壶里，晃了晃，然后仰头喝下。

温热的液体裹挟着苦涩的灰烬滑入喉咙，像是在吞咽一个滚烫的秘密。

“明天，我去见他。”我对顾昭亭说。

“你疯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你没听到吗？这是个陷阱！”

我挣开他的手，脸上却露出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沸腾的兴奋。

“他以为我是棋子，被他布下的局牵着鼻子走。”我轻声说，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但他错了。从他让阿毛把那句话传给你开始，执棋的人，就换了。”

我望向窗户的缝隙，外面是深不见底的黑夜，黎明尚远。

但在我的视野里，整个小镇的地图却清晰地展开。

金手指以前所未有的活跃度，自动为我锁定了全镇九处监控的绝对盲区，三十七个可以设置伏击和陷阱的地点，以及五条能在混乱中确保我活下来的黄金逃生路线。

我缓缓抬起手，袖口滑落，露出一枚被我从母亲那张烧毁的照片背后，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枚扁平的、边缘已经磨损的旧棋子。

红色的“炮”。

在棋子冰冷的背面，刻着一串极小的编号。

-0712。

与许明远手腕上那条银色手链的吊坠编号，一模一样。

夜还很长，但我的棋局，已经开始了。

黑暗中，我能感觉到那枚红炮在我掌心逐渐升温，仿佛有了生命。

它在等待，等待着回到棋盘，将死它真正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