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谁在听第七声(2 / 2)
我能感觉到那些“执行人”之间开始有了无声的交流——衣料摩擦的窸窣,脚步轻微挪动的沙沙,甚至有人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极轻的吞咽声。
张婆婆的话在我脑中回响:“若无人听见第七声,死亡便不成立。”他们必须“听见”。
我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肌肉记忆,缓缓地、无比自然地向后倒去,就像一根被抽掉所有力气的提线木偶。
在我的身体即将接触到冰冷地面的瞬间,我袖中的手指按下了扩音器的开关。
“咚——”
那不是一声清脆的钟鸣。
那是一种从地下深处传来的,无比沉闷、带着泥土和空洞回响的幽灵之声。
声音不大,却精准地钻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它不像是通过空气传播,更像是直接从脚下的大地,通过骨骼,震动了所有人的耳膜——我甚至感到自己的臼齿在微微震颤。
这是我事先录制好的,经过特殊处理的声音。
我将一口老旧的铜缸埋在地下,用裹着厚布的木槌敲击,再通过低频共振技术放大,制造出这种仿佛来自地府深处的回响。
“钟声……在地下响了。”我听到一个“执行人”压抑着震惊的低语。
他的声音里没有怀疑,只有对这一“奇迹”的敬畏。
他们信了。
因为这完全符合他们那个荒诞仪式逻辑里的“神迹”,也完美复刻了张婆婆口中“当年的传闻”。
我躺在地上,双眼紧闭,彻底“失去”了生命体征。
脚步声迅速向我靠近。
一双冰冷的手套覆上了我的手腕——橡胶材质紧贴皮肤,带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
片刻后,那只手又探向我的脖颈。
我能感觉到指尖在我颈后的温度贴片上停留了足足五秒钟,压力轻微却坚定,像命运的印章。
我能想象出他脸上那副“确认无误”的冷漠表情。
“生命体征消失。仪式完成。”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宣布了我的“死亡”。
紧接着,我听到了金属滑轮滚动的声音,冰冷而规律,像丧钟的余响。
一架冷冰冰的移动担架床停在了我的身边。
两个人将我抬了上去,动作粗暴而高效,帆布担架摩擦后背的触感粗糙而真实,像在搬运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
担架被推动,我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运走。
透过紧闭的眼皮,我能感受到梧桐树影在我脸上斑驳地划过,光影明灭,如同记忆的残片。
我强忍着睁开眼睛的冲动,用耳朵捕捉着顾昭亭的动静。
他被两个“执行人”引着,跟在担架后面。
我听到了电子笔在屏幕上划动的声音,短促而决绝——“嚓、嚓”两声,像刀锋划过纸张。
他签字了。
我的“临床死亡报告”,或者说,“模型化申请”被批准了。
从这一刻起,林晚照在法律意义上,已经死了。
而那份报告的抬头,是我姥姥的名字。
我用自己的“死亡”,换来了她的“上传”资格,也换来了我进入核心的门票。
4-17。
我的大脑中,精准地跳出了这个数字。
从顾昭亭签字的那一刻起,到我的“尸体”被送入b区第三号冰柜,只有四分十七秒。
这是我通过金手指调用了无数次殡仪馆的监控录像后,计算出的黄金时间。
担架轮子的滚动声变得沉闷起来,我们进入了一栋建筑。
空气里的消毒水味浓烈得刺鼻,混杂着铁锈与陈年混凝土的气息,像一座被遗忘的地下墓穴。
这是疗养院的附属楼,也是通往地下工厂的入口之一。
我的身体被一层白布盖住,视野彻底陷入黑暗。
但我并不慌张。
黑暗对我来说,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我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直接送去二层冷藏区。”
“模型社那边来消息,老K要亲自检查。”
“那就先去b区,他会直接去那里。”
老K……他果然不放心。
这个老狐狸,他或许没有识破我的计划,但他天性多疑,任何一个微小的变数都会让他警觉。
他要亲自来,是要确认我这个“祭品”是否合格。
担架停下了。
周围的脚步声和谈话声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嗡嗡作响的机器运转声。
冷气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穿透白布,让我感到一种真实的、接近死亡的寒冷——皮肤表面迅速失温,汗毛倒竖,连骨髓都像是被冻结。
我听到了一个厚重的、像是冷库大门被拉开时发出的金属摩擦声——“吱——嘎”,刺耳得像钝刀刮骨。
随后,我的担架床再次被推动,进入了一个温度更低的空间。
轮子停住了。
四周陷入了绝对的寂静,只剩下制冷机发出的、如同野兽呼吸般的低沉轰鸣。
我在这里。
他们把我留在了这里,等待老K的到来。
我的计划,从这一刻起,出现了一个致命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