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2 / 2)
他没有丝毫犹豫,在靠近转角时,身体极其流畅自然地向右侧微微一偏,以一个最优美的弧线,轻松地转了过去。
那是地图上最正确的路线,是避开左侧通道一小片塌方区的最佳选择。
他知道这里的地图,但他不知道顾昭亭的伤。
我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窖。
这个人,是一个完美的复制品,一个拥有全部资料,却没有亲身经历的“替代者”。
我悄悄将舌尖抵住上颚,那里藏着一枚比米粒还小的录音器。
我用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将它的模式从录音切换到了脉冲干扰。
它会以十七秒为一个周期,向外释放一次微弱到几乎无法被常规设备捕捉的电磁波。
这种干扰对于大型设备毫无影响,但如果真正的顾昭亭还活着,并且正在某个地方通过微型监听设备监控着这里的一切,他一定会察觉到这周期性的信号异常。
这是我能送出去的、唯一的求救信号。
十七秒,是我和母亲的幸运数字。
密道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锈红色铁门,铁锈如干涸的血痂般剥落,门框边缘渗着水珠,滴落在地,发出“嗒、嗒”的轻响。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找到其中一把黄铜钥匙,准备插入锁孔。
然而,就在钥匙即将触碰到锁孔的瞬间,他做了一个多余的动作——他抬起袖口,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下布满铁锈的锁孔边缘。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锈,也是痕迹的一部分。别去擦它,那是时间留下的证据。”这是顾昭亭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他是个对痕迹有着近乎偏执的尊重的男人,他从不擦拭任何带有岁月感的东西。
这个细微的、洁癖般的动作,彻底撕下了他最后一片伪装。
“咔哒”一声,锁开了。
一股夹杂着消毒水和陈腐气息的冷气,从门缝里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我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牙齿不自觉地打颤。
门后的房间不大,却空旷得令人心慌。
正中央摆着一排排崭新的、空无一物的棺材,像是在等待它们未来的主人。
墙壁上,挂着一台老旧的、屏幕微微泛黄的监控器。
那屏幕上正播放着画面。
画面里的场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是我刚刚离开不到二十分钟的主控室。
而画面里的人,是我。
只见屏幕上的“我”,正双膝跪地,伏在那个假冒的骨灰盒前,哭得肝肠寸断。
她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绝望而无助。
是延时录像。
他们把我刚才的一举一动都记录了下来,并且正在这里播放。
不,不对!
我的目光死死地锁在屏幕上那个“我”的双手上。
她一边哭,一边在烧纸。
可她烧纸的方式……她竟然在把一张张黄色的纸钱,熟练地叠成一个个饱满的元宝,然后才丢进火盆里。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逆流。
叠元宝,那是我母亲祭拜时才有的、雷打不动的习惯。
而我,为了和她有所区别,从小到大,烧纸时从来都是直接将纸钱撕开,或是整张投入火中。
我从不叠元宝。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胃里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变得麻木。
我猛地回过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他没有看屏幕,也没有看那些空棺。
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平静、专注,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极其短暂、极其淡漠的弧度。
那不是阴谋得逞的微笑,那更像是一个实验人员,在投放了刺激物后,仔细观察着实验对象的每一个细微反应,以确认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我大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们不是要带我去看什么初代舱。
他们是要让我,在这里,“成为”我的母亲。
冰冷的空气仿佛有了实体,化作无数双看不见的手,从四面八方朝我挤压过来,要将我彻底按进这无底的深渊。
我感到一阵窒息,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他没有再扶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