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分寸二字，尤要把握（1 / 1）
三月末，宫中百花渐次开放。皇帝李余然竟有兴致，在御花园设了小宴，只召李泓、安湄及几位近臣伴驾。席间，李余然气色红润，谈笑风生，甚至小酌了几杯温过的菊花酒，全无病容。他问起李泓近日政务，李泓拣几件不甚紧要的回了，关于博陵世子及“沙蛇”诸事，只以“皆在掌握，父皇放心”一语带过。
李余然闻言，深深看了李泓一眼，未再多问，转而与安湄说起北境风物，言及安若欢与白芷时，语气颇为温和嘉许。宴罢，李余然独留李泓，于水榭中散步。
“泓儿，你如今行事，越发有章法了。”李余然望着池中游鱼，缓缓道，“有些事，不必事事禀报，朕信你。然，分寸二字，尤要把握。博陵一系，牵连宗室颜面，非铁证如山，不可轻动根本。然若其真的勾结妖人，祸乱江山，则不必顾忌。朕，便是你的后盾。”
“儿臣明白，谢父皇。”李泓心头暖流涌动，亦感责任重大。
博陵世子李珏的“游学”，并未按计划远赴郑州，而是在洛阳盘桓半月后，忽然称“偶感风寒，医嘱不宜远行”，匆匆启程返京。行程仓促，甚至未及向地方官府辞行。皇城司的监视者回报，世子返程路上神色阴郁，与两位清客交谈时，语气时有焦躁。那包来历不明的磁性矿石样本，始终未曾离身。
几乎在世子返抵京城的同时，宗人府循例派去“问询游学见闻”的官员也到了郡王府。世子于病榻上相见，言辞敷衍，只道“收获寥寥，兼之身体不适”，对于沿途具体勘察了哪些地点、有何心得，皆语焉不详。那位灵台郎之子陈平，则呈上几卷潦草的水利遗迹草图与笔记，内容平平，无甚出奇。
然而，安湄从康郡王妃处听闻一则消息：世子回京后，其母博陵郡王妃曾匆匆进宫向皇后请安，言谈间似有为世子“冲喜”之意，欲为其求娶某位家世清贵但门第已衰的宗室女子。此举颇为突兀，与世子一贯眼高于顶的做派不符。
“冲喜是假，借联姻捆绑某些势力，或转移视线是真。”安若欢得知后，对白芷分析道，“世子此行，定是遇到了计划外的阻碍，或得到了某种必须立刻回京处理的紧急讯息。‘风寒’不过是托词。那包矿石，或许就是关键。”
京城外田庄查获的铜锡、药材及密信糙纸，经皇城司与刑部秘密会审，终于有了突破。那庄头熬刑不过，招认这些物资是奉世子之命储藏，铜锡定期会有“南方来的匠人”取用部分，药材则需按特定方子预处理后，分批运走，至于运往何处，他不知晓。而那些密信，经数位精通密语的老刑名连日破译，大致解读出部分内容：信中使用大量暗语指代人物与地点，但反复出现“海客”、“东主”、“星图”、“炉火”等词，有一封甚至隐约提及“若陆路‘青金’可得，则‘海眼’之危可缓”。
“青金？”白芷看到抄送来的译文，若有所思，“夫君可记得，林家残卷中曾提过一种产于西南滇黔深山、色泽青黑、质地坚密且略带磁性的矿石，俗名‘僰人青金’，传闻古代方士曾用以模拟星陨之铁，炼制法器？”
安若欢眸光一凝：“若‘青金’可替代‘旱海星髓’或‘火礁阴铁’，那博陵世子此番出京，寻觅的或许就是此物！他在洛阳附近所得矿石样本，说不定就是‘青金’或其伴生矿！他急急回京，或许是因为找到了线索，需要动用京城的力量或资源去获取；又或是……察觉到了我们的监视，不得不中断行程。”
他立刻将“青金”的线索与推测，急报李泓，建议密查近年滇黔一带是否有特殊矿石流入京城或东南，尤其是与博陵郡王府或已知“沙蛇”关联势力有关的交易。同时，对世子回京后的动向，尤其是其与南方来人、药材处理等方面的接触，需加倍盯紧。
四月中旬，沿海市舶司接到数艘自东瀛返航商船的几乎一致的消息：九州岛津藩内发生剧变！约在半月前，藩主岛津忠重突然下令，查封了“云水真人”所居客馆及其参与的所有工程场所，并以“妖言惑众、耗费公帑、图谋不轨”的罪名，下令搜捕“云水真人”及其随行“唐土匠师”。然而，“云水真人”及其少数核心助手，竟似早有预料，在抓捕前夜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同其重要物品、图纸一并带走。岛津藩搜查数日，一无所获，只抓获了几名不明就里的中土普通工匠。藩主大怒，斩杀了数名负责看守的家臣，但于事无补。此事在九州引起不小震动，岛津藩沦为笑柄，其与邻藩关系更趋紧张，幕府问询使已进驻。
“好个金蝉脱壳！”安若欢闻报，又生忧虑。“云水散人”显然预感到岛津藩内部压力已至极限，果断舍弃这枚棋子，携核心资料与技术遁走。他会去哪里？返回中土？流窜南洋？亦或是……投奔“沙蛇”其他的合作者或基地？
“此人智计深沉，且掌握‘沙蛇’大量核心秘术，其逃脱，后患无穷。”白芷担忧道，“他已知‘火礁阴铁’与‘旱海星髓’获取极难，如今又失东瀛基业，接下来，恐怕会更不择手段地寻求替代资源，或加速其他地方的布局。博陵世子寻‘青金’，或许就与他有关。”
安若欢点头：“通知沿海及各边境关卡，加强盘查，留意形迹可疑、尤其是携带大量图纸书籍或特殊工具的中土人士出入境。同时，将‘云水散人’脱逃的消息及可能动向，密报监国，提醒各方警惕。”
旱海因月泉等三国联合施压与封锁，乌孙国师派出的秘卫活动空间被极大压缩，与“沙蛇”残余的接触几乎中断。“北斗”小队在接应骑兵支援下，对那处已发现的竖井进行了彻底破坏，并在周边区域设置了隐蔽的监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