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数据的语言（1 / 2）

埃德温教授的声音在“精密逻辑实验室”那独特的静谧氛围中回荡，清晰而富有条理。他站在中央演示台后，身后是那块可以记录魔法笔迹的光洁黑板，身前是覆盖着防尘罩的精密仪器。他并未急于揭开那些仪器的神秘面纱，而是先从宏观上为这门课程定下基调。

“同学们，”埃德温教授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魔法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睿智而平和，“‘高阶魔导科研方法论’，听起来或许有些高深莫测，甚至……枯燥。它不像元素魔法课那样能召唤出绚丽的火焰冰霜，也不像实战课那样充满激烈的碰撞。它涉及的，是隐藏在现象背后的规律，是支撑起所有魔法与赛博科技造物的底层逻辑与验证过程。”

他的话语像是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入主题：“这门课，可以说是魔法感性与赛博科技理性的一次深度握手。你们不仅要学习辨识上千种魔法植物、草药的微观结构与魔力特性，了解不同魔法生物的组织样本与能量循环；还要熟练掌握这些——”他伸手示意周围实验桌上那些安静的仪器，“——复杂的分析工具，学会解读它们输出的、看似冰冷的数据流。从观察、记录、到假设、实验、分析、验证……每一个环节都要求绝对的严谨、耐心，甚至是一种近乎苛刻的精确。”

老教授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理解却又不容妥协的微笑：“说实话，入门阶段，它很可能显得严格、繁琐，甚至有些乏味。没有立竿见影的‘大招’，只有反复的失败、调整、再尝试。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里注入了一种学者特有的热忱，“一旦你掌握了这种方法，一旦你能够通过自己的设计和验证，揭开某个小小的魔法谜题，或者优化某个能量回路的效率……那种成就感，是任何单纯的威力释放都无法比拟的。你会开始享受这种与真理‘对话’的过程，会发现枯燥的数据背后，隐藏着整个世界运行的优雅密码。所以，请大家给这门课，也给你们自己，一点时间和耐心。”

泽菲尔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地聆听着。教授的话准确地描述了他对“科研”二字的认知——它确实是严谨、细致甚至枯燥的，充满了不确定性和潜在的风险（无论是实验失败的风险，还是触及某些禁忌知识的风险）。但同时，它也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一种能够系统性地拓展认知边界、将模糊的“感觉”转化为清晰“规律”的力量。他选择这门课，正是希望能获得这种力量，无论是为了永魔领的未来发展，还是为了更深入地理解自身魔力的本质。

令他略感意外的是，身旁这几位天启皇家学院的学生，竟然也选择了这门明显融合了赛博科技内容的课程。按照常理和传闻，皇室教育体系对纯粹的“魔法智慧”推崇备至，对于需要借助大量外部仪器、强调量化分析的赛博科研方法，即便不排斥，兴趣也应该有限。他们出现在这里，是个人兴趣使然，还是代表着皇室年轻一代某种风向的微妙变化？泽菲尔将这个疑问暂且按下，专注于教授的讲解。

埃德温教授开始进入正题。他首先从实验桌上最基础、也最核心的几件仪器讲起。他走到一台结构复杂的复合显微镜旁，轻轻揭开防尘罩，开始讲解其光学原理、魔力透镜的校准方法、以及如何观察魔法材料在不同魔力浸润下的显微结构变化。他一边讲解，一边用魔法粉笔在黑板上快速勾勒出简洁明了的剖面图和光路图，笔迹清晰流畅，仿佛那些复杂的结构早已烙印在他脑海中。

“假设，我们有一份从翡翠林海边缘采集的‘月光苔’样本，”教授抛出一个具体的例子，“传统鉴定或许依靠经验观察其色泽和魔力波动。但在这里，我们可以将其切片，置于镜下，观察其叶绿体（或者说，它们的魔力储能胞器）的排列方式，测量其在接受不同波长魔力照射时的收缩膨胀比率……这些数据，能告诉我们这种苔藓对哪种属性的魔力最敏感，其储能效率如何，甚至推测其最佳的生长环境参数。”

他并不满足于单向讲授，时不时会抛出一些问题。“那么，如果我想比较‘月光苔’与更常见的‘夜光菇’的魔力吸收效率差异，实验设计上，除了控制光照条件，还需要特别注意什么变量？”他的目光扫过台下。

有学生尝试回答：“样本的新鲜程度？还有……环境湿度？”

“魔力源的纯度！”另一名学生补充。

教授赞许地点头，然后进行更细致的补充和纠偏，将零散的回答串联成一个严谨的实验设计框架。课堂气氛在教授引导下，虽然依旧安静，却充满了思维的流动感。连身旁那几位皇家学院的学生，也都听得十分专注，偶尔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什么。那位棕发男生（泽菲尔基本确定他就是二皇子艾利克斯）甚至还举手提了一个关于魔力波长精确标定的问题，显示出他并非只是来旁听装样子。

时间在知识的点滴灌注中悄然流逝。当实验室内的魔法钟发出柔和而持续的嗡鸣时，上午的第一节课宣告结束。

“好了，同学们，我们先休息一刻钟。”埃德温教授放下魔法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粉灰，“大家可以活动一下，喝点水，也可以互相交流一下刚才的内容。下节课，我们会开始实际操作这些仪器，进行一些基础的观察和测量练习。”

实验室里的静谧被打破，响起轻微的椅子移动声、低语声和收拾物品的窸窣声。泽菲尔合上笔记本，将刚才记录的重点又快速浏览了一遍，然后将书本和文具在桌面上摆放整齐。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而略显僵硬的肩颈，目光自然地投向窗外的方向。

雨依旧在下，只是比清晨时分细密了许多，从之前的雨幕变成了朦朦胧胧的雨丝。灰白色的天空下，学院的其他建筑在雨帘后显得影影绰绰，远处的湖面更是完全隐没在水汽之中。窗玻璃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缓缓滑落，留下蜿蜒的痕迹。实验室内的温暖灯光在玻璃上反射出模糊的光晕，与窗外的阴郁形成对比。

泽菲尔走到窗边，静静地看着雨景。雨声被厚厚的隔音墙壁滤去了大半，只有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沙沙声透进来，更添几分宁静。他的思绪还沉浸在刚才教授关于实验变量控制的讲解中，下意识地在心中模拟着几个简单的验证流程。

就在这时，一个平稳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他身侧不远处响起，语气礼貌而自然，带着皇室特有的清晰发音：

“泽菲尔·革律翁阁下？”

泽菲尔从窗外的雨景中收回目光，转过身。站在他面前几步之遥的，正是大皇子希尔顿·巴尔福尔。他已经从实验桌旁走了过来，身姿依旧挺拔，碧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泽菲尔，脸上带着一丝极淡的、符合社交礼仪的微笑。那位棕发的二皇子艾利克斯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同样微笑着，眼神中带着好奇与打量。

“我是。”泽菲尔微微颔首，声音平稳，既不显得过分热络，也没有失礼。他紫罗兰色的眼眸迎上希尔顿的目光，心中快速掠过几个念头：果然来了。在课间主动搭话，是想正式认识，还是有其他目的？

“你好，”希尔顿向前走近一步，距离保持在礼貌的社交范围内，“我想，我们应该……并非第一次‘见到’彼此。当然，可能不是正式的会面。”他语气从容，仿佛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我是希尔顿·巴尔福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