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血链归途(1 / 2)
诗稿沾血时,历史开始尖叫。
琉璃骨上爬满三星堆的鬼眼,它们说:守约者终成祭品。
系统警告是梵文烙铁,烫在视网膜上滋滋作响——干预即亵渎。
长安朱门倾倒的铜鹤熔成液态时间,淹过杜甫折断的笔尖。
暗卫的刀在鞘中结霜,刀柄刻着悖论:杀一人救苍生?杀苍生守一人?
腰牌Ω悬于暴雨,冰冷如神只的眼睑:尔等挣扎,皆为数据流沙。
当守约者左臂透明化,他看清骨头上刻着终极答案——自己才是历史肿瘤。
周扒皮的脖子在我指间发出干脆的断裂声,像朽木被一脚踏碎。那点脆响淹没在满堂死寂里,轻得可笑。肥硕的身躯软倒下去,砸在满地狼藉的珍馐和血浆上,溅起的汤汁混着腥红,玷污了他怀里紧攥的那卷明黄色盐引契书——那是他吸饱了盐道骨髓换来的富贵凭证,此刻被涌出的污血迅速浸透、染黑,字迹模糊成一团狰狞的墨影。
我抽手,指缝间黏腻温热。
厅堂里剩余的盐商、家眷、仆役,几十双眼睛死死盯在我身上,又像烫着般猛地缩回。没人敢哭嚎,没人敢喘息太重,空气凝成一块沉重的铁板,压得他们蜷缩如虾,抖如筛糠。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混着呕吐物的酸腐、冷掉的肉脂腥膻,还有尿臊味,结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琉璃化的右腿冰冷沉重,骨头上幽蓝的纵目纹随着心跳隐隐搏动,每一次微光闪烁都引来一片压抑到极致的抽气。
“跪着,”我的声音不高,像钝刀刮过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和冰碴的味道,“都给我看清楚了。”
没人敢违抗。衣料摩擦青砖的声音簌簌响起,一片人头低伏下去,像被狂风吹折的蒿草。几个妇人瘫软在地,裙裾间洇开深色水迹。
我走到影壁前那面粉白的照壁前。这曾是周府彰显富贵的画布,此刻映着身后地狱般的宴厅。抬手,食指狠狠按进左肋下那道被峨眉刺划开的细长伤口——箭毒带来的麻痹感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尖锐的刺痛和皮肉翻卷的触感。指尖用力剐蹭,伤口撕裂更深,温热的血立刻涌出,顺着指腹流淌。
抬手,以血为墨,以指为刀。
瘦金体。每一笔都像出鞘的寒刃,带着筋骨毕露的桀骜和穿透纸背的杀意。
恃强凌弱者,骨碎盐道!
血字淋漓,顺着粉壁蜿蜒而下,像一道永不干涸的诅咒。最后的落款,血珠凝聚,重重按下——
隐龙。
嗡!
视网膜上瞬间炸开刺目的猩红:
“传奇度+40%!时空观测者关注度↑↑↑”
“警告:高维信息扰动激增!坐标锚定偏移风险+15%!”
冰冷的提示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脑海。几乎同时,一股无形的、冰寒彻骨的“注视感”如同实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汹涌压来!比周府里任何一双恐惧的眼睛都更令人毛骨悚然,那是剥离了所有情绪,只剩下纯粹“观测”的冰冷意志!
我猛地抬头,视线穿透洞开的门厅,刺向暴雨如注的庭院深处。檐角飞翘的阴影里,一道模糊的斗篷轮廓无声矗立,仿佛自亘古便已存在。雨水在他周身奇异地蒸腾、扭曲,勾勒出一个非人的剪影。
刺啦!
一道惨白的电蟒撕裂漆黑的天幕,瞬间将天地映得一片死白!
电光石火间,我看清了——斗篷人腰间,一块非金非玉的腰牌在暴雨中折射出冰冷的光泽。上面镌刻着一个简洁、完美、充满无限冰冷韵味的符号:
Ω。
闪电熄灭,斗篷人如同被黑暗吞没,原地再无痕迹。只有视网膜上残留的Ω符号烙印般灼烧着,以及那挥之不去的、如附骨之疽的注视感。
“崴…景崴兄?”身后传来杜甫嘶哑的呼唤,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深不见底的疲惫。
我转身。老杜靠着那根粗大的朱漆柱子,勉强支撑着身体。砚台碎片在他脚边散落,墨汁混着口鼻溢出的鲜血,在他枯瘦的脸上、洗得发白的麻布衣襟上,晕开大片惊心动魄的污黑。他脸色惨白如白纸,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肺,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刚才那一下撞击伤得不轻。唯有那双眼睛,在血污墨迹间亮得吓人,死死盯着我那条非人的右腿,里面翻腾着恐惧、茫然,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探究。
“走。”我走到他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碎什么。伸手,穿过他腋下。他的身体轻得吓人,骨头硌着掌心,每一块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
他冰凉的手猛地抓住我的小臂,力气大得惊人。“那腿…那腿!”他喘息着,目光死死锁住我膝盖以下那片琉璃状的诡异区域,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它在…在吞吃你?!那些…那些蓝色的…是鬼画符还是…还是…”
“闭嘴,留力气走路。”我打断他,手臂发力,几乎是半拖半架着他,踉跄着冲出这弥漫着死亡和奢靡的地狱。
暴雨如天河倒灌。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身上,瞬间将周府里沾染的血腥和污浊冲刷下去。但冲刷不掉的是右腿传来的、深入骨髓的剧痛和冰冷。
每一步踏出,都像踩在烧红的钉板上。
琉璃化的部位早已失去知觉,但森森白骨与幽蓝纵目图腾摩擦着神经,每一次移动都带来电击般的撕裂感。那股冰冷并非来自雨水,而是源自骨头深处,顺着骨髓向上蔓延,侵蚀着残存的血肉温度。被雨水冲刷的腿骨白得瘆人,幽蓝纹路在雨幕中如同鬼火般明灭不定。三星堆的纵目,漠然“注视”着脚下泥泞的道路,也“注视”着我的灵魂。
老杜半边身子倚着我,沉重的喘息喷在颈侧,滚烫。他伤得不轻,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压抑的痛哼,身体筛糠般抖着。
“撑住。”雨水呛进喉咙,声音嘶哑,“草堂不远。”
他没回答,只是死死咬着牙,枯瘦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抠进我的胳膊。他全部的力气都用在对抗剧痛和维持清醒上,那双在周府亮得骇人的眼睛,此刻在暴雨冲刷下只剩下深重的疲惫和一片浑浊的灰败。偶像早已崩塌,圣贤书构筑的世界彻底粉碎,眼前只有血火、怪物、冰冷注视和这条吞噬着守护者的琉璃鬼腿。他像一叶被投入惊涛骇浪的破舟,随时会被彻底撕碎。
雨幕厚重如铅灰色的裹尸布,将蜀地的山川草木都吞噬进去。泥泞不堪的土路像涂满了桐油的陷阱,吸饱了雨水,变得滑腻异常。深一脚,浅一脚。琉璃右腿沉重如灌铅,每一次从烂泥里拔出,都伴随着骨头深处传来的、令人牙酸的滞涩摩擦声和尖锐痛楚。冰冷的雨水无情冲刷着裸露的腿骨和幽蓝纹路,仿佛要洗去这不应存在于世的亵渎造物。
老杜的身体越来越沉,喘息越来越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拉风箱似的杂音。他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抓住我肩头的衣物,指尖隔着湿透的布料深深陷进皮肉里。
“歇…歇一息…”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濒临极限的哀求。身体软下去,全靠我架着才没瘫倒在泥水里。
我停下,环顾四周。雨幕无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一片稀疏的竹林在风雨中狂乱摇曳,发出呜呜的悲鸣。几块被雨水冲刷得光滑的黑色大石堆在路边,勉强算个遮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