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回：元神永寂（1 / 2）

魔尊败退，威胁暂消。万界星枢内，那令人窒息的杀伐之气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却沉重如山的悲怆。所有人的目光，都无法控制地聚焦在那个以剑拄地、半跪于废墟中央的身影上——天黯。

他身躯的透明化已蔓延至大半，如同一个即将破碎的琉璃幻影，丝丝缕缕蕴含着寂灭道韵的星光，正不可逆转地飘散，融入虚空。那微弱的元神波动，比风中残烛更加飘摇，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

“天黯师叔！”

凌风左使嘶哑低吼，他与霁月右使几乎是同时，不顾自身脏腑欲裂的伤势，化作两道踉跄的流光，率先冲到天黯身边。紧接着，素心真人也强忍神魂耗尽、七窍溢血的剧痛，以心剑秘法稳住心神，踉跄而至。

“御霄、御明！”凌风头也不回，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结‘周天护元阵’！快！”

不远处，同样重伤呕血、几乎站立不稳的御霄和御明闻言，猛地一咬牙。他们是天枢峰大弟子，深谙星辰阵法之道。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然。他们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各自喷出一口本命精血于剑锋之上，以血为引，以残存灵力为基，双剑交错挥出，瞬间勾勒出数十道繁复而玄奥的星辰轨迹。这些轨迹迅速交织，化作一个直径约三丈、流转着黯淡星辉的简易阵法光罩，将天黯、凌风、霁月、素心四人笼罩在内。阵法虽小，却凝聚了天枢峰阵法“固本培元”的精髓，试图延缓天黯元神消散的速度。

阵内，凌风毫不犹豫，双掌抵在天黯近乎透明的后心，将自身所剩无几、却最为精纯的正法灵力，如同开闸泄洪般渡入。然而，那足以让寻常修士起死回生的精纯灵力，涌入天黯体内后，却如同清水泼洒在烧红的烙铁上，瞬间被其体内残存的、暴走的寂灭法则蒸发、湮灭，根本无法触及崩坏的道基核心，更无法滋养那溃散的元神。

“没用的……”凌风声音绝望，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的道与寂灭法则已深度交融，法则反噬带来的崩坏，非外力能救……”

霁月一言不发，明月剑意被她催发到极致，化作最柔和清冷的月华清辉，如同母亲的手，轻轻包裹住天黯那即将消散的元神，试图以月之“阴晴圆缺”的轮回意境，稳住其溃散的趋势。可那月华触及寂灭元神，却如同冰雪遇到烈阳，虽能稍稍延缓，却无法阻止其本质的消亡。

素心真人盘膝坐下，双手结印，一朵近乎透明、边缘不断碎裂又重聚的心莲在她胸前浮现。她将心莲之力化作无数细微的精神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向天黯的意识深处，试图找到一丝可以锚定的执念。“天黯师弟……守住本心！守住你对瑶光、对岁岁的牵挂！”她以心念传音，声音带着泣血般的焦急。然而，天黯的意识已然沉入无边无际的寂灭黑暗，她的呼唤如同石沉大海。

阵外，瑶光峰六大弟子已相互搀扶着，围拢在昏迷的岁岁周围。墨渊强撑着重伤之躯，展开残破的审判剑域，虽威力十不存一，却依旧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威严；青鸾、白露、玄石、飞星四人分守四方，各自运转残存剑元，气机相连，构筑起一道坚实的防线；而凌霄，则半跪在岁岁身侧，不顾自身神魂重创，以“熔金炼器手”的精细操控力，引导着周围残存的星辰之力，加固着岁岁身上那层由牺牲意志形成的守护光膜。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师尊拼死保护的小师妹，完成师尊或许未能言明的嘱托。

就在众人竭尽全力却依旧徒劳，绝望如同寒冰般蔓延之时——

另一边，伤势过重的云溪真人，依靠在断壁旁，腰间的伤口虽经简单处理，依旧有鲜血汩汩流出，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气息如同游丝。她看着这边的情景，眼中闪过一丝悲悯，随即艰难地抬起手。

玉衡峰残存的四位真传——云瀚、云海、云泠、云溯，立刻围拢过来，脸上充满了悲痛。

“师姐！”云泠带着哭腔，试图再次为她渡入灵力。

云溪真人微微摇头，阻止了她，声音微弱却清晰：“不必了……我的时间到了。”她目光扫过四位师弟师妹，带着无尽的嘱托与期望，“玉衡峰……日后，就交给你们四人了……齐心……协力……重振……玉衡……”

她的目光渐渐涣散，最终停留在万界星枢那浩瀚的穹顶，仿佛看到了某种遥远的景象，嘴角勾起一丝释然的弧度，随即，玉手无力垂下，气息彻底断绝。

“师姐——！”云瀚四人悲恸出声，跪倒在地。玉衡峰主，云溪真人，陨落。

这边的悲声似乎刺激了护元阵内的众人。

也就在这时，天黯那即将彻底消散、已然微弱到极致的元神，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竟回光返照般，猛地亮了一下！那光芒虽弱，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迷雾的清明。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几乎完全透明的眼皮。那双曾经冰冷如万古玄冰、深邃如寂灭星渊的眼眸，此刻却清澈得如同初生的婴儿，里面没有了痛苦，没有了挣扎，只剩下一种看透生死、了悟因果的极致平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如释重负般的释然。

他的目光，极其缓慢地移动，越过了身前耗尽心力、满脸绝望的凌风、霁月和素心，穿透了那摇曳的护元阵光幕，最终，无比精准、无比温柔地，落在了不远处，被六大弟子牢牢守护在中央、依旧昏迷不醒的岁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