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能量场（1 / 1）

意识对接的冲击，不再是洪流，而是将陆沉的整个存在瞬间抛入了恒星的核心。没有声音，没有图像，只有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性的能量和信息，如同亿万颗超新星同时在他思维的每一个神经元上爆发。

上一次的连接是试图在狂暴的海洋中投下一颗石子，而这一次，他是主动将自身化作一颗石子，投入了那海洋最狂暴的漩涡中心。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不是肉体的，而是存在层面的。他感觉自己的意识结构正在被强行拆解，如同一个精致的沙堡被海啸拍碎，每一个构成“陆沉”这个个体的记忆、情感、认知碎片，都被那冰冷的、浩瀚的意志当作无关紧要的尘埃，试图吹散、湮灭。

“自动修复”程序将他视为了最优先级需要清除的“病毒”或“错误代码”。冰冷的逻辑链条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锯子，来回切割着他的自我认知。他“看到”自己三百六十五次死亡的记忆被瞬间调用、分析，然后当作无效数据准备丢弃；他“看到”与林薇相处的温暖片段被解析为“异常情感扰动”，标记为需格式化区域；他“看到”自己关于书店、关于平凡生活的珍惜，被判定为“低熵有序度的无意义坚持”。

否定。

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源于宇宙基本法则的否定。

他的一切，他的爱，他的痛苦，他的坚持，在这追求绝对“纯净”和“低熵”的冰冷意志面前，都只是需要被抹去的“噪音”。

绝望。比在循环中更甚的绝望。在循环中，他至少还能挣扎，还能记录，还能拥有“自我”。而在这里，他连“自我”的存在本身，都在被从根本上否决。

他的意识之光如同风中之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即将被这绝对的黑暗与冰冷彻底吞噬。

不……不能……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刹那，在那被冰冷逻辑和数据流统治的绝对领域中，一点微弱的、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的暖意，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是那块微小的晶体尘埃！那块曾被他注入情感种子的碎片！

它没有强大的能量，也没有清晰的意识，但它像一颗打入冰冷程序内部的木马病毒，在其严密的逻辑壁垒上，凿开了一个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裂缝。

通过这道裂缝，陆沉那即将熄灭的意识，捕捉到了一丝……不同。

他感受到了那冰冷意志在运行“自动修复”程序时，所产生的巨大的、持续消耗的能量流动。这能量并非无穷无尽！维持这种级别的“修正”、“抹除”以及对碎片重组的驱动，尤其是对抗他这颗“顽固错误代码”的清除作业，正在剧烈地消耗着某种本源！

这能量场的源头，不仅仅是这些晶体碎片本身！更深处……还有东西！是“时间弹性”本身产生的巨大应力？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发现如同溺水者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对抗整个程序他做不到，但如果说，这个程序本身也在消耗，也在负荷运行呢？

他放弃了所有徒劳的、试图证明自身“存在意义”的抵抗。那只会加速他的灭亡。他将残存的所有意志力，不再用于“防御”或“证明”，而是用于感知，用于追踪！

他像一条潜入深海的鱼，不再与表面的惊涛骇浪搏斗，而是顺着那消耗能量的“暗流”，不顾一切地向着其源头，向着那支撑着整个“自动修复”和“弹性”现象的、更深层的能量场核心，追溯而去！

意识在崩溃的边缘疯狂下潜。

痛苦依旧，但一种明悟在他心中升起——

他无法在对方的规则里战胜对方。

但他或许可以，找到给这个系统“断电”的方法。

或者，找到那个维持这个巨大能量场运行的……“引擎”。

他的意识，跟随着那消耗能量的轨迹，穿透了层层冰冷的逻辑和数据屏障，向着那片连晶体碎片似乎都未曾触及的、废墟之下的最深处，义无反顾地沉了下去。